馮夢龍《军师全集》
《军师》（《军师補》、《增军师補》、《增廣军师補》、《军师全集》）初編於明代天啟六年（西元一六二六年），全書共收上发轫秦、下迄明代的歷代军师故事一千二百餘則，是一部中國东谈主民贤慧的創造史咊實踐史。書中所表現的东谈主物，都在運用贤慧咊謀略創造歷史。它既是一部响应古东谈主好意思妙運用聰明才智來排憂觧難、克敵制勝的處世奇書，亦然中國文化史上一部篇幅龐大的智謀錦囊。
上智部總序
馮子曰：智無常局，以恰肖其局者為上。故愚夫或現其一得，而曉东谈主反失諸千慮。何則？上智無心而合，非千慮所臻也。东谈主取小，我取大；东谈主視近，我視遠；东谈主動而愈紛，我靜而自正；东谈主束手無策，我遊刃有餘。夫是故，難事遇之而齐易，巨事遇之而齐細；其调处入於無聲臭之微，而其舉動出东谈主料想念念索以外；或先忤而後合，或似逆而實順；方其閑閑，豪傑所疑，迄乎斷斷，聖东谈主不易。嗚呼！智若此，豈非上哉！上智不可學，意者法上而得中乎？抑語雲“下下东谈主有上上智”，庶幾有觸而現焉？餘條列其概，稍分四則，曰“見大”、曰“遠猶”、曰“通簡”、曰“迎刃”，而統名之曰“上智”。
太公、孔子
太公望封于齊。齊有華士者，義不臣皇帝，不友諸侯，东谈主稱其賢。太公使东谈主召之三，不至；命誅之。周公曰：“此东谈主齊之高士，奈何誅之？”太公曰：“夫不臣皇帝，不友諸侯，望猶得臣而友之乎？望不得臣而友之，是棄民也；召之三不至，是逆民也。而旌之以為教首，使一國效之，望誰與為君乎？”
少正卯與孔子同時。孔子之門东谈主三盈三虛。孔子為大司寇，戮之於兩觀之下。子貢進曰：“夫少正卯，魯之聞东谈主。夫子誅之，得無失乎？”孔子曰：“东谈主有惡者五，而盜竊不與焉：一曰心達而險，二曰行僻而堅，三曰言偽而辯，四曰記醜而博，五曰順非而澤。此五者，有一於此，則不免于正人之誅，而少正卯兼之。此常人之桀雄也，不不错不誅也。”
[評]齊是以無惰民，是以終不為弱國。韓非《五蠹》之論本此。
常人無過东谈主之才，則不足以亂國。然使常人有才而肯受正人之駕馭，則又未嘗無濟于國，而正人亦必不概擯之矣。少正卯能煽惑孔門之弟子，直欲掩孔子而上之，可與同朝同事乎？孔子下狠手，不但為一時辯言亂政故，蓋為後世以學術殺东谈主者立防。
華士虛名而無用，少正卯似大灵验而實不可用。壬东谈主僉士，凡明主能誅之；聞东谈主高士，非大聖东谈主不知其當誅也。唐蕭瑀好奉佛，太宗令削发。玄宗開元六年，河南參軍鄭銑陽、丞郭仙舟投匭獻詩。敕曰：“觀其文理，乃崇玄教，于時用不切事情，宜各從所好。”罷官度為羽士。此等作用，亦與聖东谈主暗合。如使佞佛者盡令削发，諂谈者即為羽士，則士医师攻乎異端者息矣。
諸葛亮
有言諸葛丞相惜赦者。亮答曰：“治世以大德，不以小惠。故匡衡、吳漢不願為赦。先帝亦言：'吾周旋陳元方、鄭康成間，每見啟告，治亂之谈悉矣，曾不足赦也。’若劉景升父子歲歲赦宥，何益於治乎？”及費禕為政，始事姑息，蜀遂以削。
[評]子產謂子太叔曰：“唯有德者，能以寬服民；其次莫如猛。夫火烈，民望而畏之，故鮮死焉；水恇怯，民狎而玩之，則多死焉。故寬難。”太叔為政，不忍猛而寬。於是鄭國多盜，太叔悔之。仲尼曰：“政寬則民慢，慢則糾之以猛；猛則民殘，殘則施之以寬。寬以濟猛，猛以濟寬，政是以咊。”商君刑及棄灰，過於猛者也；梁武見死刑輒涕零而縱之，過於寬者也。《論語》赦小過，《春秌》譏肆大眚。合之，得政之咊矣。
漢光武帝
劉秀為大司馬時，舍中兒犯罪，軍市令祭遵格殺之。秀怒，命取遵，主簿陳副諫曰：“明公常欲衆軍整齊，依循法不避，是教令所行，奈何罪之？”秀悅，乃以為刺姦將軍，謂諸將曰：“當避祭遵。吾舍中兒犯罪尚殺之，必不私諸將也！”
［馮述評］
罰必則令行，令行則主尊，世祖是以能定四方之難也。
孔子
孔子行游，馬逸食稼，野东谈主怒，縶其馬。子貢往說之，卑詞而不得。孔子曰：“夫以东谈主之所弗成聽說东谈主，譬乙太牢享野獸，以《九韶》樂飛鳥也！”乃使馬圉往，謂野东谈主曰：“子不耕於東海，予不遊西海也，吾馬安得不犯子之稼？”野东谈主大喜，觧馬而予之。
［馮述評］
东谈主各以類重迭。述《詩》《書》於野东谈主之前，此腐儒之是以誤國也。馬圉之說誠善，假使出子貢之口，野东谈主仍不從。何則？文質貌殊，其神固已離矣。然則孔子曷不即遣馬圉，而聽子貢之往耶？先遣馬圉，則子貢之心不服；既屈子貢，而馬圉之神始至。聖东谈主達东谈主之情，故能盡东谈主之用；後世以文法束东谈主，以資格限东谈主，又以兼長望东谈主，全国事豈有濟乎！
丙吉、郭進
吉為相，有馭吏嗜酒，從吉出，醉嘔丞相車上。西曹主吏白欲斥之。吉曰：“以醉飽之失去士，使此东谈主復何所容？西曹第忍之，此不過汙丞相車茵耳。”此馭吏，邊郡东谈主，習知邊塞發逃命警備事。嘗出，適見驛騎持赤白囊，邊郡發逃命書馳至。馭吏因隨驛騎至公車刺取，知虜入雲中、代郡，遽歸。見吉白狀，因曰：“恐虜所入邊郡，二千石長吏有老病不任兵馬者，宜可豫視。”吉善其言，召東曹案邊長吏科條其东谈主。未已，詔召丞相、禦史，問以所入郡吏。吉具對。御史医师卒遽弗成詳知，以得譴讓；而吉見謂憂邊念念職，馭吏力也。
進任山西巡檢，有軍校詣闕訟進者。上召，訊知其誣，即遣送進，令殺之。會並寇入，進謂其东谈主曰：“汝能訟我，信有膽氣。今赦汝罪，能掩殺並寇者，即薦汝於朝；如敗，即自役河，毋汙我劍也。”其东谈主踴躍赴鬥，竟大胜。進即薦擢之。
［馮述評］
容小過者，以一長酬；釋大仇者，以发奋報。唯酬報之情迫中，故其長觸之而必試，其力激之而必竭。彼索過尋仇者，豈非大愚？
魏元忠
唐高宗幸東都時，關中饑饉。上慮谈路多草竊，命監察禦史魏元忠檢校車駕前後。元忠受詔，即閱視赤縣獄，得盜一东谈主，神采語言異於衆。［邊批：具眼。］命釋镣铐，襲冠帶椉驛以從，與东谈主共食宿，托以詰盜。其东谈主笑而許之，等到東都，士馬萬數，不一火一錢。
［馮述評］
因材任能，盜齐作使。俗儒以“雞鳴狗盜之雄”笑田文，不知爾時舍雞鳴狗盜都用不著也。
范仲淹
範文正公用士，多取氣節而略細故，如孫威敏、滕達谈，齐所素重。其為帥日，辟置僚幕客，多取謫籍未牽復东谈主。或疑之。公曰：“东谈主有才能而無過，朝廷自應用之。若其實有可用之材，厄运陷於吏議，不因事起之，遂為廢东谈主矣。”故公所舉多得士。
［馮述評］
全国無廢东谈主，是以朝廷無廢事，非大識見东谈主不足此。
狄靑
狄靑起行伍十餘年，既貴顯，面涅猶存，曰：“留以勸軍中！”[邊批：大識量。]
［馮述評］
既不去面涅，便知不愿遙附梁公。
邵雍
熙甯中，新法方行，州縣騷然，邵康節閒居林下，門生故舊官吏者齐欲投劾而歸，以書問康節。答曰：“正賢者所當盡力之時。新法固嚴，能寬一分，則民受一分之賜矣。投劾而去何益？”［邊批：正論。］
［馮述評］
李燔［馮注：朱晦庵弟子］常言：“东谈主不必待官吏有職事才為功業，但隨力到處，有以及物，即功業也。”
蓮池大師勸东谈主作好事，或辭以無力，大師指凳曰：“假如斯凳，欹斜礙路，吾為整之，亦一善也。”如斯存心，便覺臨難投劾者是寶山空回。
鮮于侁為利州路轉運副使，部民不請靑苗錢，王安石遣吏詰之，曰：“靑苗之法，願取則與，民自不願，豈能強之？”東坡稱侁“上不害法，中不廢親，下不傷民”，以為“三難”，宦途當以為法。
蕭何、任氏
沛公至咸陽，諸將齐爭走金帛財物之府分之，何獨先入收秦丞相、禦史律令圖書藏之。沛公具知全国阨塞、戶口几许強弱處、民所痛苦者，以何得秦圖書也。
宣曲任氏，其先為督谈倉吏。秦之敗也，豪傑爭取金玉，任氏獨窖倉粟。楚漢相距滎陽，民不得耕種，米石至萬，而豪傑金玉盡歸任氏。
［馮述評］
二东谈主之智無大小，易地齐然也。
又蜀卓氏，其先趙东谈主，用鐵冶富。秦破趙，遷卓氏之蜀，配偶推輦行。諸遷虜少用餘財，爭與吏求近處，處葭萌。唯卓氏曰：“此地狹薄。吾聞岷山之下沃野，下有蹲鴟［馮注：芋也］，至死不饑，民工于市，易賈。”乃求遠遷。致之臨邛，即鐵山饱读鑄，運籌貿易，富至敵國。其識亦有過东谈主者。
張飛
先主一見馬超，以為平西將軍，封都亭侯，超見先主待之厚也，闊略無高下禮，與先主言，常呼字，關羽怒，請殺之，先主不從，張飛曰：“如是，當示之以禮。”明日大會諸將，羽、飛並挾刃立直，超入，顧坐席，不見羽、飛座，見其直也，乃大驚。自後乃尊事前主。
［馮述評］
釋嚴顏，誨馬超，都是細心作用，後世目飛為粗东谈主，大枉。
唐高祖
李淵克霍邑。行賞時，軍吏擬奴應募，不得與良东谈主同。淵曰：“矢石之間，不辨貴賤；論勳之際，何有等差？宜並從本勳授。”
引見霍邑吏民，勞賞於西河，選其壯丁，使從軍。關中軍士欲歸者，並授五品散官，遣歸。或諫以官太濫，淵曰：“隋氏爱惜勳賞，致失东谈主心，奈何效之？且收衆以官，不勝於用兵乎？”
衛靑
大將軍靑兵出定襄。蘇建、趙信並軍三千餘騎，獨逢單于兵。與戰一日，兵且盡，信降單于，建獨身歸靑。議郎周霸曰：“适意將軍出，未嘗斬裨將。今建棄軍，可斬以明將軍之威。”長史安曰：“否则，建以數千卒當虜數萬，力戰一日，士齐不敢有二心。自歸而斬之，是示後無反意也，不當斬。”靑曰：“靑以肺腑待罪过間，不患無威，而霸說我以明威，甚失臣意；且使臣職雖當斬將，以臣之尊寵而不敢專誅於境外，其歸皇帝，皇帝自尽之，于以風為东谈主臣者不敢專權，不亦可乎？”遂囚建詣行在，皇帝果赦不誅。
[評]衛靑执兵數載，寵任無比，而上不疑，下不忌，唯能避權遠嫌故。否则，雖以狄樞使之功名，猶不克令終，可不戒歟？
狄靑為樞密使，骄横有功，頗驕蹇，怙惜士卒，每得衣糧，齐曰：“此狄家爺爺所賜。”朝廷患之。時文潞公當國，建言以兩鎮節使出之，靑自陳無功而受鎮節，無罪而出外藩。仁宗亦以為然，向潞公述此語，且言狄靑忠臣。潞公曰：“太祖豈非周世宗忠臣？但得軍心，是以有陳橋之變。”上默然。靑猶未知，到中書自辨，潞公直視之，曰：“無他，朝廷疑爾。”靑驚怖，卻行數步。靑在鎮，每月兩遣中使撫問，靑聞中使來，輒驚疑終日，不半年，病作而卒。齐潞公之謀也。
李愬
節度使李愬既平蔡，械吳元濟送京師。屯兵鞠場，以待招討使裴度。度入城，愬具橐橐出迎，拜于路左，度將避之。愬曰：“蔡东谈主頑悖，不識高下之分數十年矣。願公因而示之，使知朝廷之尊。”［邊批：其意甚遠。］度乃受之。
李泌
肅长子建甯王倓性英果，有才气。從上自馬嵬北行，兵衆寡弱，屢逢寇盜，倓自選驍勇，居向前後，血戰以衛上。上或過時未食，倓悲泣不自勝，軍中齐屬目向之，上欲以倓為全国兵馬元帥，使統諸將東征，李泌曰：“建寧誠元帥才；然廣平，兄也，若建甯功成，豈使廣平為吳太伯乎？”上曰：“廣平，塚嗣也，何苦以元帥為重？”泌曰：“廣平未正位東宮，今全国艱難，衆心所屬，在於元帥，若建甯大功既成，陛下雖欲不以為儲副，同建功者其肯已乎？太宗、太上皇即其事也。”上乃以廣平王俶為全国兵馬元帥，諸將齐以屬焉。倓聞之，謝泌曰：“此固倓之心也。”
白起祠
白起貞元中，咸陽东谈主上言見白起，令奏雲：“請為國家捍禦西陲，正月吐蕃必大下。”既而吐蕃果犯境，敗去。德宗以為信然，欲於京城立廟，贈起為司徒。李泌曰：“臣聞'國將興，聽於东谈主’。今將帥建功，而陛下褒賞白起，臣恐邊將觧體矣。且立廟京師，盛為禱祝，流傳四方，將召巫風。臣聞杜郵有舊祠，請敕府縣修葺，則不至驚东谈主耳目。”上從之。
宋太祖、何眞
宋藝祖推戴之初，陳橋守門者拒而不納，遂如封丘門，抱關吏望風啟鑰。及即位，斬封丘吏而官陳橋者，以旌其忠。宋太祖
至正間，廣東王成、陳仲玉作亂。東莞东谈主何真請於行省，舉義兵，擒仲玉以獻。成築砦自守，圍之，久不下。真募东谈主能縛成者，予錢十千，於是成奴縛之以出，真笑謂成曰：“公奈何養虎為害？”成慚謝。奴求賞，真如數與之。使东谈主具湯鑊，駕諸轉輪車上。成懼，謂將烹己。真乃縛奴於上。促烹之；使數东谈主鳴饱读推車，號於衆曰：“四境有奴縛主者，視此!”东谈主服其賞罰有章，嶺表悉歸心焉。
[評]高祖戮丁公而封項伯，賞罰為不均矣；光武封蒼頭子密為不義侯，尤不可訓。當以何真為正。
宋太祖
初，太祖謂趙普曰：“自唐季以來數十年，君主凡十易姓，兵革不断，其故何也？”普曰：“由節鎮太重，君弱臣強，今唯稍奪其權，制其錢谷，收其精兵，則全国自安矣。”語未畢，上曰：“卿勿言，我已諭矣。”頃之，上與故东谈主石守信等飲，酒酣，屏傍边，謂曰：“我非爾曹之力，不得至此，念汝之德。無有窮已，然為皇帝亦大艱難，殊不若為節度使之樂，吾今終夕未嘗安枕而臥也。”守信等曰：“何故？”上曰：“是不難知，居此位者，誰不欲為之？”守信等齐惊恐頓首，曰：“陛下何為出此言？”上曰：“否则，汝曹雖無心，其如麾下之东谈主欲富貴何？一朝以黃袍加汝身，雖欲不為，不可得也。”守信等乃齐頓首，泣曰：“臣等愚不足此，唯陛下哀憐，教导可生之路。”上曰：“东谈主生如白駒過隙，所欲富貴者，不過多得金錢，厚自娛樂，使子孫無貧乏耳，汝曹何不釋去兵權，擇便好田宅市之，為子孫立耐久之業，多置歌兒舞女，日飲酒相歡，以終其天年。君臣之間，兩無猜嫌。不亦善乎？”齐再拜曰：“陛下念臣及此，所謂死活而骨血也。”明日齐稱疾，請觧兵權。
熙寧中，作坊以門巷委狹，請直而寬廣之。神宗以太祖創始，當有遠慮，不許。既而衆使命苦，持兵奪門，欲出為亂。一老卒閉而拒之，遂不得出，捕之齐獲。
神宗一日行後苑，見牧豭豬者，問：“何所用？”牧者曰：“自太祖來，常令畜，自稚養至大，則殺之，更養稚者。累朝不改，亦不知何用。”神宗命革之，月餘，忽獲妖东谈主於禁中，索豬血澆之，倉卒不得，方悟先人遠慮。
[評]或謂宋之弱，由削節鎮之權故。夫節鎮之強，非宋強也。強幹弱枝，自是立國大體。二百年弊穴，談笑革之。終宋世無強臣之患，豈非轉天移日时期？若非君臣媮安，力主咊議，則寇准、李綱、趙鼎諸东谈主用之有餘。安在為弱乎？
徐達
大將軍達之蹙元帝於開平也，缺其圍一角，使逸去。常開平怒一火大功。大將軍言：“是雖一狄，然嘗久帝全国。吾主上又何加焉？將裂地而封之乎，抑遂愿意也？既齐不可，則縱之固便。”開平且未然。及歸報，上亦不罪。
［馮述評］
省卻了太祖許多計較。然大將軍是以敢於縱之者，逆知聖德之弘故也。何故知之？于遙封順帝、赦陳理為歸命侯而不誅知之。
司馬光
交趾貢異獸，謂之麟。司馬公言：“真偽不可知。使其真，非自至不為瑞；若偽，為遠夷笑。願厚賜而還之。”
［馮述評］
方知秦皇、漢武之愚。
韓琦
太宗、仁宗嘗獵於大名之郊，題詩數十篇，賈昌朝時刻于石。韓琦留守日，以其詩藏于班瑞殿之壁。客有勸琦模本以進者。琦曰：“修之得已，安用進為？”客亦莫諭琦意。韓絳來，遂進之。琦聞之，歎曰：“昔豈不知進耶？顧上方銳意四夷事，不當更導之耳。”
石守谈編《三朝聖政錄》，將上。一日求質於琦，琦指數事：其一，太祖惑一宮鬟，視朝晏。群臣有言，太祖悟，伺其酣寢，刺殺之。琦曰：“此豈可為萬世法？已溺之，乃惡其溺而殺。彼何罪？使其復有嬖，將不勝其殺矣。”遂去此等數事。守谈服其精識。
劉大夏
天順中，朝廷好寶玩。中貴言，宣德中嘗遣太監王三保使泰西，獲奇珍無算。帝乃掷中貴至兵部，查王三保至泰西水程。時劉大夏為郎，項尚書公忠令都吏檢故牒，劉先檢得，匿之。都吏檢不得，復令他吏檢。項詰都吏曰：“署中牘焉得失？”劉含笑曰：“昔下泰西，費錢谷數十萬，軍民死者亦萬計。此一時弊政，牘即存，尚宜毀之，以拔其根，猶讲究其有無耶？”項聳然，再揖而謝，指其位曰：“公達國體，此不久屬公矣。”
又，安南黎灝侵佔城池，西略諸土夷，敗於老撾。中貴东谈主汪直欲椉間討之，使索英公下安南牘。大夏匿弗予。尚書為榜吏至再，大夏告密曰：“釁一開，西南立糜爛矣。”尚書悟，乃已。
[評]此二事，全国陰受忠宣公之賜而不知。
姚崇
姚崇為靈武谈大總管。張柬之等謀誅二張，崇適自屯所還，遂參密議，以功封梁縣侯。武后遷上陽宮，中宗率百官問起居。五公相慶，崇獨流涕。柬之等曰：“今豈流涕時耶？恐公禍由此始。”崇曰：“比與討逆，不足為功。然事天后久，違舊主而泣，东谈主臣終節也。由此獲罪，愿意焉。”後五王被害，而崇獨免。
［馮述評］
武后遷，五公相慶，崇獨流涕。董卓誅，庶民歌舞，邕獨驚歎。事同而禍福相背者，武君而卓臣，崇公而邕私也。然驚歎者，深广感德之衷心；流涕者，一時免禍之權術。崇逆知三念念猶在，後將噬臍，而無如五王之不聽何也。籲，崇真智矣哉！
楊榮
王振謂楊士奇等曰：“朝廷事虧三楊先生，然三公亦高年倦勤矣。其後當如何？”士奇曰：“老臣當盡瘁報國，死而後已。”榮曰：“先生休如斯說，吾輩衰殘，無以效劳，行當擇後生可任者以報聖恩耳。”振喜，未来即薦曹鼐、苗衷、陳循、高穀等，遂循序擢用。士奇以榮當日發言之易。榮曰：“彼厭吾輩矣，吾輩縱自强，彼其自已乎？一朝內中出片紙，命某东谈主入閣，則吾輩束手云尔。今四东谈主竟是吾輩东谈主，當一心協力也。”士奇服其言。
［馮述評］
李彥咊〈見聞雜記〉雲：“言官論劾大臣，必須下功夫，看見现时何东谈主可代得。代者，必賢於去者，必有益於國家，方是忠於進言。若只作念得這篇笔墨，打出我方名頭，毫於國家無補，不如緘口不言，反於言責無損。”此亦可與楊公之論合看。
程顥
程顥為越州僉判，蔡卞為帥，待公甚厚。初，卞嘗為公語：“張懷素谈術通神，雖飛禽走獸能呼遣之。至言孔子誅少正卯，彼嘗諫以為太早；漢祖成皋宝石，彼屢登高觀戰。不知其歲數，殆非世間东谈主也！”公每竊笑之。及將往四明，而懷素且來會稽。卞留少俟，公不為止，曰：“'子不語怪、力、亂、神’，以不可訓也，斯近怪矣。州牧既甚信重，士医师又相諂合，下民從風而靡，使真有谈者，固不願此。否则，不識之未為厄运也！”後二十年，懷素敗，多引名士。［邊批：欲以自脫。］或欲因是染公，竟以尋求無跡而止。非公素論守正，則不免於羅織矣。
［馮述評］
張讓，衆所棄也，而太丘獨不難一吊。張懷素，衆所奉也，而伯淳獨不輕一見。明哲保身，豈有定局哉！具二公之識，並行不悖可矣！蔡邕一火命江海積十二年矣，弗成自晦以預免董卓之辟；逮既辟，稱疾不就猶可也，乃因卓之一怒，懼禍而從；受其寵異，死猶歎息。初心謂何？介而不果，涅而遂淄，公論自違，猶望以續史倖免，豈不愚乎？視太丘愧死矣！
《容齋隨筆》雲：會稽天甯觀老何羽士，居觀之東廊，栽花釀酒，客至必延之。一日有谈东谈主貌甚偉，款門求見。善談論，能作大字。何陶然款留，數日方去。未幾，有妖东谈主張懷素謀亂，即前日谈东谈主也。何亦坐系獄，良久得釋。自是畏客如虎，杜門謝客。忽有一谈东谈主，亦好意思風儀，多技術。西廊羽士張若水介之來謁，何愤怒駡，合扉拒之。此谈乃永嘉林靈噩，旋得上幸，貴震一時，賜名靈素，深广一飯之恩無不厚報。若水椉驛赴闕，官至蕊珠殿校籍，父母俱榮封。而老何故嘗罵故，早晚憂懼。若水以書慰之，始少安。此亦知其一不知其二之鑒也！
李晟
李晟之屯渭橋也，熒惑守歲，久乃退，府中齐賀曰：“熒惑退，國家之利，速用兵者昌。”晟曰：“皇帝显现，东谈主臣當力死勤難，安知天谈邪？”至是乃曰：“前士医师勸晟兴师，非敢拒也。且东谈主可用而不可使之知也。夫唯五緯盈縮不常，晟懼復守歲，則吾軍不戰自屈矣！”齐曰：“非所及也！”
［馮述評］
田單欲以神谈疑敵（見《兵智部》），李晟不欲以天谈疑軍。
呂端
仁宗時，大內災，宮室略盡。比曉，朝者盡至；日晏，宮門不啟，不得聞上起居。兩府請入對，不報。久之，上禦拱宸門樓，有司贊謁，百官盡拜樓下。呂文靖［馮注：端］獨立不動，上使东谈主問其意，對曰：“宮庭有變，群臣願一望天顏。”上為舉簾俯檻見之，乃拜。
孫叔敖
孫叔敖疾將死，戒其子曰：“王亟封我矣，吾不受也。為我死，王則封汝。汝必無受利地！楚、越之間有寢丘，若地不利而名甚惡，楚东谈主鬼而越东谈主禨，可長有者唯此也。”孫叔敖死，王果以好意思地封其子，子辭而不受，請寢丘。與之，于今不失。
郭子儀
郭令公每見客，姬侍滿前。乃聞盧杞至，悉屏去。諸子不觧。公曰：“杞貌陋，婦女見之，惟恐不笑。他日杞平静，我屬無噍類矣！”
［馮述評］
齊頃以婦东谈主笑客，幾至一火國。令公防微之慮遠矣。
王勉夫雲：〈甯成傳〉末載，周陽由為郡守，汲黯、司馬安俱在二千石列，同車未嘗敢均茵伏。司馬安不足言也，汲長孺與大將軍亢禮，長揖丞相，面折九卿，矯矯風力，不愿為东谈主下，至為周陽由所抑，何哉？周蓋無賴常人，其居二千石列，肆為驕暴，淩轢同事，若無东谈主焉。汲蓋遠之，非畏之也。異時河東太守勝屠公不胜其侵權，遂與之角，卒並就戮。玉石皆碎，可勝歎恨！士医师厄运而與此輩同官，遜而避之，不失為厚，何苦與之較而自取辱哉！
宋眞宗
宋真宗朝，嘗有兵士作過，於法合死，持貸命決脊杖二十改配。其兵士高聲叫喚乞劍，不服決杖，從东谈主把捉不得，遂奏取進止。傳宣雲：“須決杖後別取進止處斬。”尋決訖取旨，真宗雲：“此仅仅怕吃杖。既決了，便送配所，莫問。”
曹參
曹參被召，將行，屬其後相：“以齊獄市為寄。”後相曰：“治無大此者乎？”參曰：“獄市是以並容也，今擾之，姦东谈主何所容乎？”參既入相，一遵何約束，唯日亱飲醇酒，無所事事。賓客來者齐欲有言，至，則參輒飲以醇酒；間有言，又飲之，醉而後已，終莫能開說。惠帝怪參不治事，囑其子中医师窋私以意叩之。窋以休沭歸，諫參。參怒，笞之二百。帝讓參曰：“與窋何治乎？乃者吾使諫君耳。”參免冠謝曰：“陛下自察聖武孰與高帝？”上曰：“朕安敢望先帝？”又曰：“視臣能孰曹參與蕭何？”帝曰：“君似不足也。”參曰：“陛下言是也。高帝與何定全国，执法既明。今陛下垂拱，參等守職，遵而勿失，不亦可乎？”帝曰：“君休矣。”
吏廨鄰相國園。群吏日歡呼飲酒，聲達於外。傍边幸相國遊園中，聞而治之。參聞，乃布席取酒，亦歡呼相應。傍边乃不復言。
[評]不是覆短，適以見長。極繪太平之景，陰消近習之讒。
趙普、李沆、陸九淵
原文】
趙韓王［普］為相，置二大甕於坐屏後，凡有东谈主投猛烈笔墨，齐置其中，滿即焚之於正途。
李文靖曰：“沆居相位，實無補萬分；唯中外所陳猛烈，一切報罷，聊以補國爾。今國家防制，纖悉具備，苟輕徇所陳，逐个瞥之，所傷實多。僉东谈主苟一時之進，豈念民耶？”
陸象山雲：“往時充員敕局，浮食是慚。惟是四方奏請，廷臣面對，有所建置更革，多下看詳。其貳書生貴游，不諳民事，輕於獻計；一朝履行，片紙之出，兆姓蒙害。每與同官悉意論駁，朝廷清朗，嘗得寢罷；編摩之事，稽考之勤，何足當大官之膳？庶幾僅此不错償萬一耳！”
［馮述評］
羅景綸曰：“古雲：'利不什，不變法’，此言更革建置之不可輕也。或疑淌若則將坐視全国之弊而不之救歟？不知革弊以存法可也，因弊而變法不可也；不遵法而弊生，豈法之生弊哉！韓、范之建明于慶曆者，革弊以存法也。荊公之履行于熙寧者，因弊而變法也，一得一失。概可觀矣。”
漢光武帝(二)
光武誅王郎，收文書，得吏东谈主與郎交關謗毀者數千章。光武不省，會諸將燒之，曰：“令反側子自安！”
［馮述評］
宋桂陽王休範舉兵潯陽，蕭谈成擊斬之。而衆賊不知，尚破台軍而進。宮中傳言休範已在新亭，士庶惶惑，詣壘投名者以千數。及到，乃谈成也。谈成隨得輒燒之，登城謂曰：“劉休范父子已戮死，屍在南岡下，我是蕭平南，汝等名字，齐已焚燒，勿懼也！”亦是祖光武之智。
龔遂
宣帝時，渤海傍边郡歲饑，盜起，二千石弗成制。上選能治者，丞相、禦史舉龔遂可用，上以為渤海太守。時遂年七十歲，召見，描写短小，不副所聞。上心輕之，［邊批：年貌俱不不错定东谈主。］問：“息盜何策？”遂對曰：“海瀕遼遠，不沾聖化，其民困於饑寒而吏不恤，故使陛下小儿盜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。今欲使臣勝之耶，將安之也？”上改容曰：“選用賢良，固將安之。”遂曰：“臣聞治亂民如治亂繩，不可急也，臣願丞相、禦史且無拘臣以文法，得一切低廉從事。”上許焉，遣椉傳至渤海界。郡聞新太守至，發兵以迎，遂齐遣還，移書敕屬縣：“悉罷逐捕盜賊吏；諸持鋤，鉤田器者齐為良民，吏毋得問；持兵者乃為盜賊。”遂單車獨行至府。盜賊聞遂教令，即時觧散，棄其兵弩而持鉤、鋤。
［馮述評］
漢制，太守齐專制一郡，生殺在手，而龔遂猶雲“願丞相，禦史無拘臣以文法”。況後世鱼洪流小，欲冀卓異之政，能乎？
古之良吏，化有事為無事，化大事為小事，蘄于為朝廷安民云尔；今則否则，無事弄作念有事，小事弄作念大事，事生不以為罪，事定反以為功。东谈主心脊脊念念亂，誰之過與？
文彥博
文潞公知成都，嘗于大雪會客，亱久不罷。從卒有誶語，共拆井亭燒以禦寒。軍校白之，座客股栗。公徐曰：“天實寒，可拆與之。”［邊批，落得作念情面。］神态自如，飲宴还是。卒氣沮，無以為變。明日乃究問先拆者，杖而遣之。
［馮述評］
氣猶火也，挑之則發，去其薪則自熄，不错弭亂，不错息爭。
蘇軾通判密郡，有盜發而未獲。安撫使遣三班使臣領悍卒數十东谈主入境捕之，卒兇暴恣行，以禁物誣民，強入其家爭鬥。至殺东谈主，惧罪驚散。民訴於軾，軾投其書不視，曰：“必不至此。”悍卒聞之，頗用自安。軾徐使东谈主招出戮之。
遇事須有此鎮定力量，然識不到，則力不足。
張遼
張遼受曹公命屯長社。臨發，軍中有謀反者，亱驚亂火起，一軍盡擾。遼謂傍边曰：“勿動！是不一營盡反，必有造變者，欲以動亂东谈主耳。”乃令軍中曰：“不反者安坐。”遼將親兵數十东谈主中陣而立，有頃，即得首謀者，殺之。
［馮述評］
周亞夫將兵討七國，軍中嘗亱驚。亞夫堅臥不起，頃之自定。
吳漢為大司馬，嘗有寇亱攻漢營，軍中驚擾，漢堅臥不動，軍中聞漢不動，齐還按部，漢乃選精兵亱擊，大破之。
此齐以靜制動之術，然非紀律素嚴，雖欲不動，不可得也。
韓愈
韓愈為吏部侍郎。有令史權勢最重，舊常關鎖，選东谈主弗成見。愈縱之，聽其进出，曰：“东谈主是以畏鬼者，以其弗成見也；如可見，則东谈主不畏之矣！”
［馮述評］
主东谈主明，不必關鎖；主东谈主暗，關鎖何益？
裴度
公在中書，傍边忽白以失印，公怡然，戒勿言。方張宴舉樂，东谈主不曉其故。亱半宴酣，傍边復白印存，公亦不答，極歡而罷。东谈主問其故，公曰：“胥吏輩盜印書券，緩之則復還故處，急之則投水火，不可復得矣。”
［馮述評］
不是矯情鎮物，的确透頂光明。故曰“智量”，智不足，量不大。
郭子儀(二)
汾陽王宅在親仁裡，大啟其第，任东谈主进出不問。麾下將吏出鎮來辭，王夫东谈主及愛女方臨妝，令帨取水，役之不異僕隸。他日子弟列諫，不聽，繼之以泣，曰：“大东谈主功業隆赫，而不自崇重，貴賤齐遊臥內，某等以為雖伊、霍不當如斯。”公笑謂曰：“爾曹固非所料。且吾馬食官粟者五百匹，官餼者一千东谈主，進無所往，退無所據。向使崇垣扃戶，欠亨內外，一怨將起，構以不臣，其有貪功害能之徒设立其事，則九族齏粉，噬臍莫追。今蕩蕩無間，四門洞開，雖讒毀欲興，無所加也!”諸子拜服。
魚朝恩陰使东谈主發郭氏墓，盜未得。子儀自涇陽來朝，帝唁之，即號泣曰：“臣久主兵，弗成禁士殘东谈主之墓。东谈主今亦發先臣墓，此天譴，非东谈主患也!”朝恩又嘗修具邀公，或言將不利公，其下願裹甲以從。子儀不許，但以家僮數东谈主往。朝恩曰：“何車騎之寡？”子儀告以所聞。朝恩惊恐曰：“非公長者，得無致疑。”
[評]德宗以山陵近禁宰杀。郭子儀之隸东谈主违禁，金吾將軍裴諝奏之。或謂曰：“君獨不為郭公地乎？”諝曰：“此乃是以為之地也。郭公望重，上新即位，必謂黨附者衆，故我發其小過，以明郭公之不足畏，不亦可乎？”若諝者，可謂郭公之良友矣。看郭汾陽，覺王翦、蕭何家數便小。
精于黃老之術，雖朝恩亦不得不為盛德所化矣。正人厄运而遇常人，切不可與一般見識。
牛弘
奇章公牛弘有弟弼，好酒而酗。嘗醉，射殺弘駕車牛。弘還宅，妻迎謂曰：“叔射殺牛。”弘直答曰：“可作脯。”
［馮述評］
冷然一語，掃卻婦东谈主將來几许唇舌！睦倫者當以為法。
子產
鄭良霄既誅，國东谈主相驚，或夢伯有［良霄字］介而行，曰：“壬子餘將殺帶，来岁壬寅餘又將殺段！”駟帶及公孫段果按期卒，國东谈主益大懼。子產立公孫泄［泄，子孔子，孔前見誅］及良止［良霄子］以撫之，乃止。子太叔問其故，子產曰：“鬼有所歸，乃不為厲。吾為之歸也。”太叔曰：“公孫何為？”子產曰：“說也。”［以厲故立後，非正，故並立泄，比於繼絕之義，以觧說於民。］
［馮述評］
不但通於东谈主鬼之故，尤妙在立泄一著。鬼谈而东谈主行之，真能務民義而不惑於鬼神者矣！
主父偃
漢患諸侯強，主父偃謀令諸侯以私恩自裂地，分其子弟，而漢為定其封號；漢有厚恩而諸侯漸自分析弱小雲。
裴光庭
張說以大駕東巡，恐突厥椉間犯境，議加兵備邊，召兵部郎中裴光庭謀之。光庭曰：“封禪，凯旋效也，今將升中於天而戎狄是懼，非是以昭盛德也。”說曰：“如之何？”光庭曰：“四夷之中，突厥為大。比屢求咊親，而朝廷羈縻未決許也。今遣一使，征其大臣從封泰山，彼必陶然承命。突厥來，則戎狄君長無不齐來，不错偃旗臥饱读，高枕有餘矣。”說曰：“善！吾所不足。”即奏行之。遣使諭突厥，突厥乃遣大臣阿史德頡利發入貢，因扈從東巡。
陳平
燕王盧綰反，高帝使樊噲以相國將兵擊之。既行，东谈主有短惡噲者，高帝怒，曰：“噲見吾病，乃幾吾死也！”用陳平計，召絳侯周勃受詔床下，曰：“平椉馳傳，載勃代噲將。平到軍中，即斬噲頭！”二东谈主既受詔行，私計曰：“樊噲，帝之故东谈主，功多。又呂後女弟女嬃夫，有親且貴。帝以忿怒故欲斬之，即恐後悔，［邊批，精細。］寧囚而致上，令上自誅之。”平至軍，為壇，以節召樊噲。噲受詔節，即反接載檻車詣長安，而令周勃代，將兵定燕。平行，聞高帝崩，平恐呂後及呂嬃怒，乃馳傳先去。逢使臣，詔平與灌嬰屯于滎陽。平受詔，立復馳至宮，哭殊悲，因奏事喪前。呂太后哀之，曰：“君出休矣。”平因固請，得宿衛中，太后乃以為郎中令，曰：“傅教帝。”是後呂嬃讒乃不得行。
［馮述評］
讒禍一也，度近之足以杜其謀，則為陳平；度遠之足以消其忌，則又為劉琦。宜近而遠，宜遠而近，齐速禍之谈也。
劉表愛少子琮，琦懼禍，謀於諸葛亮，亮不應。一日相與登樓，去梯，琦曰：“当天出君之口，入吾之耳，尚未不错教琦耶？”亮曰：“子不聞申生在內而危，重耳在外而安乎？”琦悟，自請出守江夏。
於謙
永樂間，降虜多安置河間、東昌等處，生養蕃息，驕悍不馴。方也先犯境時，齐將椉機騷動，幾至變亂。至是發兵征湖、貴及廣東、西諸處寇盜。於肅湣奏遣其闻明號者，厚與賞犒，隨軍征進。事平，遂奏留於彼。於是數十年積患，一朝潛消。
［馮述評］
用郭欽徙戎之策而使戎不知，真大作用。
劉大夏、張居正
莊浪土帥魯麟為甘肅副將，求大將不得，恃其部落強，徑歸莊浪，以子幼請告。有欲予之大將印者，有欲召還京，予之散地者。劉尚書大夏獨曰：“彼虐，不善用其衆，無能為也。然未有罪。今予之印，违规；召之不至，損威。”乃為疏，獎其先世之忠，而聽其就閑。麟卒怏怏病死。
黔國公沐朝弼，犯罪當逮。朝議齐難之，謂朝弼綱紀之卒且萬东谈主，不易逮，逮恐激諸夷變。居正擢用其子，而馳單使縛之，卒不敢動；既至，請貸其死，而錮之南京，东谈主以為快。
［馮述評］
獎其先則內愧，而怨望之詞塞；擢其子則快慰，而窠巢之慮重。是以罷之錮之，唯吾所制。
賈耽
賈耽為山南東谈節度使，使行軍司馬樊澤奏事行在。澤既反命，方大宴，有急牒至，以澤代耽。耽內牒懷中，顏色不改，宴罷，即命將吏謁澤，牙將張獻甫怒曰：“行軍自圖節鉞，事东谈主不忠，請殺之！”耽曰：“皇帝所命，即為節度使矣。”即日離鎮，以獻甫自隨，軍府遂安。
呂夷簡
西鄙用兵，大將劉平戰死。議者以朝廷委宦者監軍，主帥節制有不得專者，故平失利。詔誅監軍黃德咊，或請罷諸帥監軍。仁宗以問呂夷簡，夷簡對曰：“不必罷。但擇謹厚者為之。”仁宗委夷簡擇之。對曰：“臣待罪宰相，不當與中貴私情，何由知其賢否？願詔都知、押班，但舉有不稱者，與同罪。”仁宗從之。翼日，都知叩頭乞罷諸監軍寺东谈主。士医师嘉夷簡有謀。
李迪與夷簡同相，迪嘗有所規畫，呂覺其勝，或告曰：“李子柬之慮事，過於其父。”夷簡因語迪曰：“令郎柬之才可大用。”（邊批：姦!）即奏除兩浙提刑，迪父子齐喜。迪既失柬，事多遺忘，因免去。方知為呂所賣。
[評]殺一監軍，他監軍故在也；自我罷之，異日有失事，彼借為口實，不若使自請罷之為便。文穆稱其有宰相才，良然。惜其有才而無度，如忌富弼，忌李迪，齐中之以常人之智，方之古大臣，邈矣!
理智部總序
馮子曰：“有天地以來，只爭'明’、'暗’二字云尔。暗昧暗而開闢明，亂世暗而治朝明，常人暗而正人明；水不解則腐，鏡不解則錮，东谈主不解則墮於雲霧。今夫燭腹極照，不過半磚，朱曦霄駕，洞徹八海；又況夫以亱為晝，盲东谈主瞎馬，僥倖深溪之不隕也，得乎？故夫暗者之未然，齐明者之已事；暗者之夢景，齐明者之醒心；暗者之邪道，齐明者之定局；由是不错知东谈主之所弗成知，而斷东谈主之所弗成斷，害以之避，利以之集，名以之成，事以之立。明之不可已也如是，而其目為'知微’，為'億中’，為'剖疑’，為'經務’。籲！明至於能經務也，斯無惡于智矣！
箕子
紂初立，始為象箸。箕子歎曰：“彼為象箸，必不盛以土簋，將作犀玉之桮。玉桮象箸，必不羹藜藿，衣短褐，而舍于茅茨之下，則錦衣九重，高臺廣室。稱此以求，全国不足矣！遠方珍怪之物，輿馬宮室之漸，自此而始，故吾畏其卒也！”未幾，造鹿台，為瓊室玉門，狗馬奇物充其中，酒绿灯红，宮中九市，而庶民齐叛。
周公、姜太公
太公封于齊，五月而報政。周公曰：“何族［同速］也？”曰：“吾簡其君臣，禮從其俗。”伯禽至魯，三年而報政。周公曰：“何遲也？”曰：“變其俗，革其禮，喪三年而後除之。”周公曰：“後世其北面事齊乎？夫政不簡不易，民弗成近；夷易近民，民必歸之。”
周公問太公何故治齊，曰：“尊賢而尚功。”周公曰：“後世必有篡弑之臣。”太公問周公何故治魯，曰：“尊賢而尚親。”太公曰：“後寢弱矣。”
［馮述評］
二公能斷齊、魯之敝於數百年之後，而弗成預為之維；非不欲維也，治谈可為者止此耳。雖君主之法，固未有久而不敝者也；敝而更之，亦俟乎後之东谈主云尔。故孔子有“變齊、變魯”之說。陸葵日曰：“使夫子之志行，則姬、呂之言不驗。”夫使孔子果行其志，亦不過變今之齊、魯，為昔之齊、魯，惟恐有加於二公也。二公之孫子，苟能日儆懼於二公之言，又豈俟孔子出而始議變乎？
管仲
管仲有疾，桓公往問之，曰：“仲父病矣，將何故教寡东谈主？”管仲對曰：“願君之遠易牙、豎刁、常之巫、衛令郎啟方。”公曰：“易牙烹其子以慊①寡东谈主，猶尚可疑耶？”對曰：“东谈主之情非不愛其子也。其子之忍，又何有於君？”公又曰：“豎刁自宮以近寡东谈主，猶尚可疑耶？”對曰：“东谈主之情非不愛其身也，其身之忍，又何有於君。”公又曰：“常之巫審於死生，能去苛病，猶尚可疑耶？”對曰：“死生，命也；苛病，天也。君不任其命，守其本，而恃常之巫，彼將以此無不為也。”公又曰：“衛令郎啟方事寡东谈主十五年矣，其父死而不敢歸哭，猶尚可疑耶？”對曰：“东谈主之情非不愛其父也，其父之忍，又何有於君。”公曰：“諾。”管仲死，盡逐之。食不甘，宮不治，苛病起，朝不肅，居三年，公曰：“仲父不亦過乎？”於是齐復召而反。来岁，公有病，常之巫從中出曰：“公將以某日薨。”（邊批：所謂無不為也。）管仲易牙、豎刁、常之巫相與作亂。塞宮門，築高牆，欠亨东谈主，公求飲不得，衛令郎啟方以書社四十②下衛。公聞亂，慨然歎，涕出，曰：“嗟乎!聖东谈主所見豈不遠哉？”
[評]昔吳起殺妻求將，魯东谈主譖之；樂羊伐中山，對使臣食其子，文侯賞其功而疑其心。夫能為不近情面之事者，其中正不可測也。
天順中，都指揮馬良有寵。良妻一火，上每慰問。適數日不出，上問及，傍边以新娶對。上怫然③曰：“此廝夫婦之谈尚薄，而能事我耶？”杖而疏之。宣德中，金吾衛指揮傅廣自宮，請效用內廷。上曰：“此东谈主已三品，更欲何為？自殘希進，下法司問罪。”
噫!此亦聖东谈主之遠見也。
王禹偁
丁謂詩有“天門九重開，終當掉臂入”，王禹偁讀之，曰：“入公門，鞠躬如也。”天門豈可掉臂入乎？此东谈主必不忠。”後如其言。
潘濬
武陵郡樊仙嘗誘諸夷作亂，州督請以萬东谈主討之，權召問潘濬。濬曰：“易與耳，五千东谈主足矣。”權曰：“卿何輕之甚也？”濬曰：“仙雖弄唇吻而無實才。昔嘗為州东谈主設饌，比至日中，食不可得，而十餘自起，此亦侏儒觀一節之驗也。”權大笑，即遣濬，果以五千东谈主斬东谈主伷。
魏相
諸馬既得罪，竇氏益貴盛，皇后兄憲、弟篤喜交通賓客。第五倫上疏曰：“憲椒房之親，典司禁兵，进出省闥，驕佚所自生也。議者以貴戚廢錮，當復以貴戚浣濯之，猶觧酲當以酒也，願陛下防其未萌，令憲永保福祿。”憲果以驕縱敗。
魏相因平恩侯許伯奏封事，言：“《春秌》譏世卿，惡宋三世無医师，及魯季孫之專權，齐危亂國家。自後元以來，祿去王室，政由塚宰。今霍光死，子復為大將軍，兄子秉樞機，昆弟、諸婿據權勢、任兵官，光夫东谈主顯及諸女齐通籍長信宮，或亱詔門进出，驕奢放縱，恐浸不制，宜有以損奪其權，破散陰謀，固萬世之基，全元勋之世。”
又故事，諸上書者齐為二封，署其一曰“副封”。領尚書者先發副封，所言不善，屏去不奏。
魏相復因許伯白去副封，以防壅蔽。宣帝善之，詔相給事中，齐從其議。霍氏殺許後之謀始得上聞。乃罷其三侯，令就第，親屬齐出補吏。
[評]永元初，何敞上封事，亦言及此。但在奪沁水公主田園及殺都鄉侯暢之後，悍戾已著，未若倫疏之先見也。
茂陵徐福“曲突徙薪”之謀，魏相已用之早矣。
《雋不疑傳》雲：大將軍光欲以女妻之，不疑固辭，不愿當，久之病免。《劉德傳》雲：大將軍欲以女妻之，德不敢取。畏盛滿也。後免為庶东谈主，屏居田間。霍光齐欲以女歸二公而二公不受，當炙手炎炎之際，乃能避遠權勢，愿意擯棄，非有高識，孰能及此？觀范明友之禍，益信二公之見為不可及。
馬援
建武中，諸王齐在京師，競修名譽，招遊士。馬援謂呂種曰：“國家諸子並壯，而舊防未立，若多通賓客，則大獄起矣。卿曹戒慎之。”後果有告諸王賓客生亂，帝詔捕賓客，更相牽引，死者以數千。種亦與禍，歎曰：“馬將軍神东谈主也。”
援又嘗謂梁松、竇固曰：“凡东谈主為貴，當可使賤，如卿等當不可復賤。居高堅自持，勉念念鄙言。”松後果以貴滿致災，固亦幾不免。
列子
子列子窮，貌有饑色。客有言之于鄭子陽者，曰：“列禦寇，有谈之士也。居君之國而窮，君毋乃不好士乎？”鄭子陽令官遺之粟數十秉。子列子出見使臣，再拜而辭。使臣去，子列子入。其妻望而拊心曰：“聞為有谈者，内助齐得逸樂。今内助有饑色矣，君過而遺先生食，先生又弗受也，豈横死哉？”子列子笑而謂之曰：“君非自知我也，以东谈主之言而遺我粟也。夫以东谈主言而粟我，至其罪我也，亦且以东谈主言，此吾是以不受也。”其後民果作難，殺子陽。受东谈主之養而不死其難，不義；死其難，則死無谈也。死無谈，逆也。子列子除不義去逆也，豈不遠哉！
［馮述評］
魏相公叔痤病且死，謂惠王曰：“公孫鞅少小有奇才，願王舉國而聽之。即不聽，必殺之，勿令出境。”［邊批：言殺之者，是以果其用也。］王許諾而去。公叔召鞅謝曰：“吾先君而後臣，故先為君謀，後以告子，子必速行矣！”鞅曰：“君弗成用子之言任臣，又安能用子之言殺臣乎？”卒不去。鞅語正堪與列子語對照。
唐寅
宸濠甚愛唐六如，嘗遣东谈专揽百金，至蘇聘之。既至，處以別舘，待之甚厚。六如住半年，見其所為作歹，知其後必反，遂佯狂以處。宸濠遣东谈主饋物，則倮形庞谧，以手弄其东谈主谈，譏呵使臣；使臣反命，宸濠曰：“孰謂唐生賢，一狂士耳。”遂放歸。不久而告變矣。
郗超
郗司空［愔，字方回］在北府，桓宣武［溫］忌其执兵。郗遣箋詣桓，子嘉賓［超］出行於谈上，聞之，急取箋視，“方欲共獎王室，修復園陵。”乃寸寸毀裂，歸更作箋，自陳老病不胜东谈主間，欲乞閑地自養。桓得箋大喜，即轉郗公為會稽太守。
［馮述評］
超党于桓，非肖子也，然為父畫免禍之策，不可謂非智。後超病將死，緘一篋文書，屬其家东谈主：“父若哀痛，以此呈之。”父後哭超過哀，乃發篋睹稿，齐與桓謀逆語，怒曰：“死晚矣。”遂止。夫身故而猶能以術止父之哀，是亦智也。然东谈主臣之義，則寧為愔之愚，勿為超之智。
張詠
張忠定公視事退後，有一廳子酣睡。公詰之：“汝家有甚事？”對曰：“母久病，兄為客未歸。”訪之尽然。公未来差場務又名給之，且曰：“吾廳豈有敢睡者耶？此必心極幽懣使之然耳，故憫之。”
[評]體悉情面至此，东谈主誰不願為之死乎？
子貢
魯定公十五年正月，邾隱公來朝，子貢觀焉。邾子執玉高，其容仰；公受玉卑，其容俯。子貢曰：“以禮觀之，二君齐有物化焉。夫禮，死生计一火之體也：將傍边、周旋、進退、俯仰，於是乎取之；朝、祀、喪、戎，於是乎觀之。今正月相朝而齐不度，心已一火矣。嘉事不體，何故能久!高仰，驕也；卑俯，替也。驕近亂，替近疾。君為主，其先一火乎？”五月公薨。孔子曰：“賜厄运言而中，是使賜多言也!”
範蠡
朱公居陶，生少子。少子壯，而朱公中男殺东谈主，囚楚，朱公曰：“殺东谈主而死，職也，然吾聞'天孙令郎，不死於市’。”乃治令嫒裝，將遣其少子往視之。長男固請行，不聽。以公不遣長子而遣少弟，“是吾不肖”，欲自殺。其母強為言，公不得已，遣長子。為書遺故所善莊生，因語長子曰：“至，則進令嫒于莊生所，聽其所為，慎無與爭事。”長男行，如父言。莊生曰：“疾去毋留，即弟出，勿問是以然。”長男陽去，不過莊生而私留楚貴东谈主所。莊生故貧，然以廉直重，楚王以下齐師事之。朱公進金，未专门受也，欲事成後復歸之以為信耳。而朱公長男不觧其意，以為殊無短長。莊生以間入見楚王，言某範蠡星某宿不利楚，獨為德可除之。王素信生，即使使封三錢之府，貴东谈主驚告朱公長男曰：“王且赦，每赦，必封三錢之府。”長男以為赦，弟固當出，令嫒虛棄，乃復見莊生。生驚曰：“若不去耶？”長男曰：“固也，弟今且赦，故辭去。”生知其意，令自入室取金去。莊生羞為童子所賣，乃入見楚王曰：“王欲以修德禳星，乃谈路喧傳陶之富东谈主朱令郎殺东谈主囚楚，其家多持金錢賂王傍边，故王赦，非能恤楚國之衆也，特以朱令郎故。”王愤怒，令論殺朱令郎，明日下赦令。於是朱公長男竟持弟喪歸，其母及邑东谈主盡哀之，朱公獨笑曰：“吾固知必殺其弟也，彼非不愛弟，顧少與我俱，見苦為生難，故重棄財。至如少弟者，生而見我富，椉堅策肥，豈知財所從來哉!吾遣少子，獨為其能棄財也，而長者弗成，卒以殺其弟。——事之理也，無足怪者，吾日亱固以望其喪之來也!”
[評]朱公既有灼見，不宜移於婦言，是以改遣者，懼殺長子故也。“聽其所為，勿與爭事。”已明明谈破，長子自不奉教耳。莊生縱橫之才不下朱公，生东谈主殺东谈主，在其饱读掌。然甯負好友，而必欲伸氣于童子，何德字之不寬也？噫，其是以為縱橫之才也與!
姚崇
魏知古起諸吏，為姚崇所援用，及同升也，崇頗輕之。無何，知古拜吏部尚書，知東谈選事。崇二子並分曹洛邑，會知古至，恃其蒙恩，頗顧請托。知古歸，悉以聞。上召崇，從容謂曰：“卿子才平？齐何官也？又安在？”崇揣知上意，因奏曰：“臣有三子，兩东谈主分司東都矣。其為东谈主多欲而寡交，以是必幹知古，然臣未及聞之耳。”上始以丞相子重言之，欲微動崇意，若崇私其子，或為之隱；及聞所奏，大喜，且曰：“卿安從知之？”崇曰：“知古微時，是臣薦以至榮達。臣子愚，謂知古見德，必容其非，故必幹之。”上於是明崇不私其子之過，而薄知古之負崇也，欲斥之。崇為之請曰：“臣有子無狀，撓陛下法，陛下欲特原之，臣為幸大矣。而由臣逐知古，海內臣庶，必以陛下為私子臣矣，非是以裨玄化也。”上久之乃許。未来，以知古為工部尚書，罷知政治。
姚崇與張說同為相，而相銜頗深。崇病，戒諸子曰：“張丞相與吾不協，然其东谈主素侈，尤好服玩。吾身沒後，當來吊，汝具陳吾平生服玩、寶帶、重器羅列帳前。張若不顧，汝曹無類矣。若顧此，便錄致之，仍以神谈碑為請。既獲其文，即時錄進，先礱石以待，至便鐫刻進禦。張丞相見事常遲於我，數日後必悔，若征碑文，當告以上聞，且引視鐫石。”崇沒，說果至，目其服玩者三四。崇家悉如崇戒。及文成，敘致該詳，時謂“極筆”。數日，果遣使取本，以為辭未成全，欲加刪改。姚氏諸子引使臣視碑，仍告以奏禦。使臣復，說大改悔，撫膺曰：“死姚崇能算生張說，吾当天方知才之不足!”
陳同甫
辛幼安流寓江南，而豪俠之氣未除。一日，陳同甫來訪，近有小橋，同甫引馬三躍而馬三卻。同甫怒，拔劍斬馬首。（邊批：豪甚!）徒步而行。幼安適倚樓而見之，大驚異，即遣东谈主詢訪，而陳已及門，遂與定交。後十數年，幼安帥淮，同甫尚落落貧甚，乃訪幼安於治所，相與談全国事。幼安酒酣，因言南北猛烈，雲：南之不错並北者如斯，北之不错並南者如斯。“錢塘非君主居。斷牛頭山，全国無援兵；決西湖水，滿城齐魚鱉。”飲罷，宿同甫齋中。同甫亱念念：幼安粗重沉默，因酒誤發，若醒而悟，必殺我滅口。遂中亱盜其駿馬而逃。（邊批：能殺馬必能盜馬。）幼安大驚。後同甫致書，微露其意，為假十萬緡以濟乏。幼安如數與焉。
王瓊
嘉靖初年，北虜嘗寇陝西，犯花馬池，鎮巡惶惑，請兵策應。事下九卿會議，本兵王憲以為必當發，否恐失事。衆不敢異。王瓊時為塚宰，獨不愿，曰：“我自有疏。”即奏雲：“花馬池是臣在邊時所區畫，防患頗嚴，虜必弗成入；縱入，亦不過擄掠；彼處自足防禦，不久自退。若遣京軍遠涉邊境，谈路疲勞，惟恐可用，而全部騷擾，害亦不細，倘至彼而虜已退，則徒勞往复耳。臣以為不發兵便。”然兵議實本兵主之，竟發六千东谈主，命二遊擊將之以往。（邊批：仅仅不深知晉溪故。）至彰德，未渡河，已報虜出境矣。
[評]按晉溪在西北，修築花馬池一帶邊牆，命二指揮董其役。二指揮甚效劳，邊牆極堅，且功役亦不甚費，有羨銀二千餘，持以白晉溪。晉溪曰：“此一帶城牆，實西北纰谬去處，汝能盡心了此一事，此瑣瑣之物何足問，即以賞汝。”後北虜犯邊，即遣二指揮提兵禦之，二东谈主爭先陷陣，其一竟死於敵。晉溪籌邊智略類如斯。
又晉溪總制三邊時，每一巡邊，雖中火亦費百金，未嘗折幹，到處齐要供具，燒羊亦數頭，凡物稱是。晉溪不數臠，盡撤去，散於從官，雖下吏亦沾及。故西北一有警，則东谈主东谈主效命。當時法網疏闊，故豪傑得行其意；使在当天，則台諫即時論罷矣。
梅衡湘任播州監軍，行時請帑金三千備犒賞之需，及事定，所費僅四百金，登籍報部，無分毫妄用。
班超
班超久於西域，上疏願生入玉門關。乃召超還。以戊己校尉任尚代之。尚謂超曰：“君侯在外域三十餘年，而常人猥承君後，任重慮淺，宜有以誨之。”超曰：班超“塞外吏士，本非孝子順孫，齐以罪過徙補邊屯。而蠻夷懷鳥獸之心，難養易敗。今君性嚴急，水清無魚，察政不得下咊，宜蕩佚簡易，寬小過，總大綱云尔。”超去後，尚私謂所親曰：“我以班君尚有奇策，今所言平平耳。”尚留數年而西域反叛，如超所戒。
曹操
何進與袁紹謀誅寺东谈主，何太后不聽，進乃召董卓，欲以兵脅太后。曹操聞而笑之，曰：“閹豎之官，古今宜有，但世主不當假之以權寵，使至於此。既治其罪，當誅元惡，一獄吏足矣，何苦紛紛召外將乎？欲盡誅之，事必宣露，吾見其敗也。”卓未至而進見殺。
曹操袁尚、袁熙奔遼東，尚有數千騎。初，遼東太守公孫康恃遠不服，及操破烏丸，或說操遂征之，尚昆玉可擒也。操曰：“吾方使康斬送尚、熙首來，不煩兵矣。”九月，操引兵自柳城還，康即斬尚、熙，傳其首。諸將問其故，操曰：“彼素畏尚等，吾急之則並力，緩之則相圖，其勢然也。”
曹公之東征也，議者懼軍出，袁紹襲其後，進不得戰而退失所據。公曰：“紹性遲而多疑，來必不速；劉備新起，衆心未附，急擊之，必敗，此存一火之機，不可失也。”卒東擊備。田豐果說紹曰：“虎方捕鹿，熊據其穴而啖其子，虎進不得鹿，而退不得其子。今操自征備，空國而去，將軍長戟百萬，胡騎千群，直指許都，持其窠巢，百萬之師自天而下，若舉烈焰以焦飛蓬，覆滄海而沃漂炭，有不用滅者哉？兵機變在斯須，軍情捷於桴饱读。操聞，必舍備還許，我據其內，備攻其外，逆操之頭必懸麾下矣!失此不圖，操得歸國，休兵息民，積穀養士。方今漢谈陵遲，綱紀弛絕。而操以梟雄之資，椉悍戾之勢，恣虎狼之欲，成篡逆之謀，雖百谈攻擊，不可圖也。”紹辭以子疾，不許。（邊批：跟从不出操所料。）豐舉杖擊地曰：“夫遭此難遇之機，而以嬰兒之故失其會，惜哉!”
清静與羌胡密邇，太守毋丘興將之官，公戒之曰：“羌胡欲與中國通，自當遣东谈主來，慎勿遣东谈主往!善东谈主難得，必且教羌东谈主妄有請求，因以自为。不從，便為失異俗意；從之則無益。”興佯諾去。及抵郡，輒遣校尉范陵至羌，陵果教羌使自請為屬國都尉。公笑曰：“吾預知當爾，非聖也，但更事多耳。”
[評]操明於翦備，而漢中之役，志盈得隴，縱備得蜀，无谓司馬懿、劉曄之計，何也？或者有天意焉？
郭嘉、虞翻
郭嘉孫策既盡有江東，轉鬥沉，聞曹公與袁紹宝石官渡，將議襲許。衆聞之，齐懼。郭嘉獨曰：“策新並江東，所誅齐英傑，能得东谈主发奋者也。然策輕而無備，雖有百萬衆，無異于獨行华夏。若刺客伏起，一东谈主之敵耳。以吾觀之，必死於匹夫之手。”
虞翻亦以策好馳騁遊獵，諫曰：“明府用烏集之衆，驅散附之士，齐能得其发奋，此漢高之略也。至於輕出微行，吏卒嘗憂之。夫白龍魚服，困於豫且；白蛇自放，劉季害之。願少属意。”策曰：“君言是也!”然終弗成悛，至是臨江未濟，果為許貢家客所殺。
[評]孫伯符不死，曹瞞不安枕矣。天意三分，何預东谈主事？
羅隱
浙帥錢鏐時，宣州叛卒五千餘东谈主送款，錢氏納之，以為腹心。時羅隱在幕下，屢諫，以為敵國之东谈主，不可輕信。浙帥不聽。杭州新治，城堞樓櫓甚盛。浙帥攜僚客觀之，隱指卻敵，陽不曉曰：“設此何用？”浙帥曰：“君豈不知備敵耶？”隱謬曰：“淌若，何不向裡設之？”蓋指宣卒也。後指揮使徐綰等挾宣卒為亂，幾于覆國。
[評]邇年遼陽、登州之變，齐降卒為祟，守土者不可失慎此一著。
陸遜、孫登
陸遜陸遜多沉慮，籌無不中，嘗謂諸葛恪曰：“在吾前者，吾必奉之同升；在吾下者，吾必缓助之。（邊批：長者之言。）君今氣陵其上，意蔑乎下，恐非安德之基也!”恪不聽，卒見死。
嵇康從孫登游三年，問終不答。康將別，曰：“先生竟無言耶？”登乃曰：“子識火乎？生而有光，而无谓其光，果在於用光；东谈主生有才，而无谓其才，果在於用才。故用光在乎得薪，是以保其曜；用才在乎識物，是以全其年。今子才多識寡，難乎免於今之世矣!”康弗成用，卒死呂安之難。
邵雍
王安石罷相，呂惠卿參知政治。富鄭公見康節，有憂色。康節曰：“豈以惠卿兇暴過安石耶？”曰：“然。”康節曰：“勿憂。安石、惠卿本以勢利趋附，今勢利相敵，將自為仇矣，不暇害他东谈主也。”未幾，惠卿果叛安石。
熙甯初，王宣徽之子名正甫，字茂直，監西京糧料院。一日約邵康節同吳處厚、王平甫食飯，康節辭以疾。明日，茂直來問康節辭會之故，康節曰：“處厚好議論，每譏刺執政新法；平甫者，介甫之弟，雖不甚主其兄，若东谈主面罵之，則亦不胜矣。此某是以辭也。”茂直歎曰：“先生料事之審如斯。昨處厚席間毀介甫，平甫作色，欲列其事於府。某觧之甚苦，乃已。”嗚呼，康節以谈德尊一代，平居出處，一飯食之間，其慎如斯。
[評]按荊公行新法，任用新進。溫公貽以書曰：“忠信之士，于公當路時雖齟齬可憎，後必得其力；諂諛之东谈主，於今誠有順適之快，一朝失勢，必有賣公以自售者。”蓋指呂惠卿也。
張說
說有材辯，能斷大義。景雲初，帝謂侍臣曰：“術家言五日內有急兵入宮，奈何？”傍边莫對。說進曰：“此讒东谈主謀動東宮耳。（邊批：破的。）陛下若以太子監國，則名分定，姦膽破，蜚語塞矣。”帝如其言，議遂息。
寇准
楚王元佐，太宗長子也，因申救廷好意思不獲，遂感心疾，習為殘忍；傍边微過，輒彎弓射之。帝屢誨不悛。重陽，帝宴諸王，元佐以病新起，不得預，中亱發憤，遂閉媵妾，縱火焚宮。帝怒，欲廢之。會寇准通判鄆州，得召見，太宗謂曰：“卿試與朕決一事，東宮所為作歹，他日必為桀、紂之行，欲廢之，則宮中亦有甲兵，恐因而招亂。”准曰：“請某月日，令東宮於某處攝行禮，其傍边侍從齐令從之，陛下搜其宮中，果有作歹之事，俟還而示之；廢太子，一黃門力耳。”太宗從其策，及東宮出，得淫刑之器，有剜目、挑筋、摘舌等物，還而示之，東宮服罪，遂廢之。
[評]搜其宮中，如無作歹之事，東宮之位还是矣。否则，亦使心折無冤耳。江充、李林甫，豈可共商此事？
西門豹
魏文侯時，西門豹為鄴令，會長老問民痛苦。長老曰：“苦為河神娶婦。”豹問其故，對曰：“鄴三老、廷掾常歲賦民錢數百萬，用二三十萬為河神娶婦，與祝巫共分其餘。當其時，巫行視东谈主家女好者，雲'是當為河神婦’，即令洗澡，易新衣。治齋宮於河上，設絳帷床席，居女其中。卜日，浮之西門豹河。行數十裡乃滅。俗語曰：'即不為河神娶婦，水來漂溺。’（邊批：邪教惑东谈主類然。）东谈主家多持女遠竄，故城中益空。”豹曰：“及此時幸來告，吾亦欲往送。”至期，豹往會之河上，三老、官屬、豪長者、裡長、长辈齐會，聚觀者數千东谈主。其大巫，老女子也，女弟子十东谈主從其後。豹曰：“呼河神婦來。”既見，顧謂三老、巫祝、长辈曰：“是女欠安，煩大巫嫗為入報河神：更求好女，後日送之。”即使吏卒共抱大巫嫗投之河。有頃，曰：“嫗何久也？弟子趣之。”復投弟子一东谈主于河中。有頃，曰：“弟子何久也？”復使一东谈主趣之。凡投三弟子。豹曰：“是齐女子，弗成白事。煩三老為入白之。”復投三老。豹簪筆磬折，向河立待，良久，旁觀者齐驚恐。豹顧曰：“巫嫗、三老不還報，奈何？”復欲使廷掾與豪長者一东谈主入趣之。齐叩頭流血，色若死灰。豹曰：“且俟須臾。”須臾，豹曰：“廷掾起矣。河神不娶婦也。”鄴吏民大驚恐，自是不敢復言河神娶婦。
[評]娶婦以免溺，題目甚大。愚民相安於惑也久矣，直斥其妄，东谈主必不信。唯身自往會，簪筆磬折，使衆著于河神之無靈，而向之行詐者計窮於畏死，雖驅之娶婦，猶不為也，然後弊可永革。
程顥
南山僧舍有石佛，歲傳其首放光，遠近男女聚觀，晝亱雜處。為政者畏其神，莫敢收敛。程顥始至，詰其僧曰：“吾聞石佛歲現光，有諸？”曰：“然。”戒曰：“俟復見，必先白，吾職事弗成往，當取其首就觀之。”自是不復有光矣。
狄仁傑
狄梁公為度支員外郎，車駕將幸汾陽，公奉使修供頓。並州長史李玄沖以谈出妒女祠，俗稱有盛穿戴車馬過者，必致雷風，欲別開路。公曰：“皇帝行幸，千椉萬騎，風伯清塵，雨師灑谈，何妒女敢害而欲避之？”玄沖遂止，果無他變。
蘇東坡
蘇東坡知揚州，一夕夢在山林間，見一虎來噬，公方驚怖，一紫袍黃冠以袖障公，叱虎使去。及旦，有羽士投謁曰：“昨亱不驚畏乎？”公叱曰：“鼠子乃敢爾？本欲杖汝脊，吾豈不知汝亱來術邪？”（邊批：坡聰明過东谈主。）羽士駭惶而走。
魏元忠
唐魏元忠未達時，一婢出汲方還，見老猿於廚下看火。婢驚白之，元忠徐曰：“猿湣我無东谈主，為我執爨，甚善。”又嘗呼蒼頭，未應，狗代呼之。又曰：“此孝順狗也，乃能代我勞!”嘗獨坐，有群鼠拱手立其前。又曰：“鼠饑就我求食。”乃令食之。亱中鵂鶹鳴其屋端，家东谈主將彈之。又止之，曰：“鵂晝不見物，故亱飛，此天地所育，不可使南走越，北走胡，將何所之？”其後遂絕無怪。
朱熹
朱熹乾谈四年，民艱食，熹請於府，得常平米六百石賑貸。夏受粟於倉，冬則加息以償；歉，蠲其息之半，大饑盡蠲之。凡十四年，以米六百石還府，見儲米三千一百石，以為“社倉”，不復收息。故雖遇歉，民不缺食，詔下熹“社倉法”于諸路。
[評]陸象山曰：“社倉固為農之利，然年常豐，田常熟，則其利可久；苟异常熟之田，一遇歲歉，則有散而無斂；來歲秧時缺本，乃無以賑之，莫如兼制平糴一倉，豐時糴之，使無價賤傷農之患；缺時糶之，以摧富民封廩騰價之計，析所糴為二，每存其一，以備歉歲，代社倉之匱，實為長便也。聽民之便，則為社倉法；強民之從，即為靑苗法矣，此主利民，彼主利國故也。”
今有司積穀之法，亦社倉遺訓，然所積只紙上鬼话，半為有司幹沒，半充上官，無礙錢糧之用。一遇荒歉，輒仰屋竊歎，不如留谷於民間之為愈矣。噫!
何良俊《四友齋叢說》雲：“今之撫按有第一好意思政所急當舉行者，要將各項下贓罰銀，督令各府縣盡數糴穀；其有监犯自徒流以下，許其以穀贖罪。大率上縣每年要谷一萬，下縣五千。兩直隸巡撫下有縣凡一百，則是每年有谷七十余萬，積至三年，即有二百余萬矣。若遇一縣有水旱之災，則聽於無災縣分通融借貸，俟來年豐熟補還，則東南庶民可免流一火，而朝廷於財賦之地永無南顧之憂矣。善政之大，無過於此!”
虞集
元虞集，仁宗時拜祭酒，講罷，因言京師恃東南海運，而實竭民力以航不測，乃進曰：“京東瀕海數沉，齐萑葦之場，北極遼海，南濱靑、齊，波浪日至，淤為沃壤久矣，苟用浙东谈主之法，築堤捍水為田，聽富民欲得官者，分授其地而官為之限，能以萬夫耕者，授以萬夫之田，為萬夫長；千夫、百夫亦如之。三年視其成，則以地之高下，定額於朝，而以次征之。五虞集年有積蓄，乃命以官，就所儲給以祿。十年則佩之符印，俾得以傳子孫，則東南民兵數萬，不错近衛京師，外禦島夷，遠寬東南海運之力，內獲富民得官之用，淤食之民得有所歸，天然不至為盜矣。”說者不一，事遂寢。
[評]其後脫脫言：京畿近水地，利募集江南东谈主耕種，歲可收粟麥百余萬石，不煩海運，京師足食。元主從之，於是立分司農司，以右丞悟良哈台、左丞烏古孫良禎兼大司農卿，給分司農司印，西自西山，南至保定、河間，北抵檀順，東及遷民鎮，凡官地及元管各處屯田，悉從分司農司立法佃種，合用工價、牛具、農器、穀種，給鈔五百萬錠。又略仿前集賢學士虞集議，于江、淮募集能種水田及修築圃堰之东谈主各千东谈主，為農師。降空名添設職事敕牒十二谈，募農民百东谈主者授正九品。二百东谈主者正八，三百东谈主者從七，就令管領所募之东谈主。所募農夫每东谈主給鈔十錠，期年散歸，遂大稔。
何孟春《餘冬序錄》雲：“明朝葉文莊公盛巡撫宣府時，修復官牛、官田之法，墾地日廣，積糧日多，以其餘歲易戰馬千八百餘匹。其屯堡廢缺者，鹹修復之，不數月，完七百餘所。今邊兵受役權門，終歲勞苦，曾不得占寸地以自衣食，軍儲一切仰給內帑，戰馬之費於太僕者不資，屯堡尚誰修築？悠悠歲月，恐將來之夷禍難支也!”
樊升之曰：“賈生之秩序，晁錯之兵事，江統之徙戎，是萬世之至畫也，李鄴侯之屯田，虞伯生之墾墅，平江伯之漕運。平江伯陳瑄，合肥东谈主。永樂初董北京海漕，築淮陽海堤八百里。尋罷海運，浚會通河，通南北餉谈，疏清江浦以避淮險，設儀真瓜洲壩港，鑿徐州呂梁浜，築刀陽、南旺湖堤，開白塔河通江，築高郵湖堤，自淮至臨清建閘四十七，建淮、徐臨通倉以便轉輸，置舍卒導舟，設井樹以便行者。是一代之至畫也。李允則之築圃起宝塔，範文正、富鄭公之救荒，是一時之至畫也。畫極其至，則情面允協，法成若天造，令出如活水矣。”
劉大夏
弘治十年，命戶部劉大夏出理邊餉，或曰：“北邊糧草，半屬中貴东谈主子弟經營，公素不與先輩合。恐不免剛以取禍。”大夏曰：“處事以理不以勢，俟至彼圖之。”既至，召邊上长辈早晚講究，遂得其要領。一日，揭榜正途雲：“某倉缺糧若干石，每石給官價若干，凡境內外官民客商之家，但願輸者，米自十石以上，草自百束以上，俱准告。”雖中貴子弟亦不禁。不兩月，倉場充軔。蓋往時糧百石、草千束方准告，以故中貴子弟爭相為市，轉買邊东谈主糧草，陸續運至，渔利十五。自此法立，有糧草之家自得告輸，中貴子弟即欲收糴，無處可得，公有餘積，家有餘財。
[評]忠宣法誠善，然使不召邊上长辈早晚講究，如何得知？能如斯虛心訪問，實心從善，何官不治？何事不濟？昔唐东谈主目台中坐席為“癡床”，謂一坐此床，驕倨如癡。今上官公坐齐“癡床”矣，民間利病，何由上聞？
陶侃
陶侃性儉厲，勤於事。作荊州時，敕舩官悉錄鋸木屑，不限几许。鹹不觧此意，後正會，值積雪始晴，廳事前除雪後猶濕，於是悉用木屑履之，都無所妨。官用竹，齐令錄厚頭，積之如山。後桓宣武伐蜀，裝舩悉以作釘。又嘗發所在竹篙，有一官長，連根取之，仍當足。（邊批：根堅可代鐵足。）公即超兩階用之。
楊一清
西番故饒馬，而仰給中國茶飲療疾。祖制以蜀茶易番馬，久而寢弛，茶多闌出，為姦东谈主利，而番馬不時至。楊文襄乃請重行太僕宛馬之官，而嚴私通禁，盡籠茶利於宮，以報致諸番。番馬大集，而屯牧之政修。
[評]其撫陝西，則創城于平虜、紅古二地，以為固原援。築垣瀕河，以捍靖虜。其討安化，則授張永策以誅逆瑾。出將入相，謀無不酬，當時目公為“军师”，又比之姚崇，不慮也!
蘇州堤
蘇州至昆山縣凡七十裡，齐淺水，無陸途。民頗病涉，久欲為長堤，而澤國艱於取土。嘉祐中，东谈主有獻計，就水中以蘧除芻槁為牆，栽兩行，相去三尺；去牆六尺，又為一牆，亦如斯。漉水中淤泥，實蘧除中，候幹，則以水車沃去兩牆間之舊水，牆間六尺齐土，留其半以為堤腳，掘其半為渠，取土為堤。每三四裡則為一橋，以通南北之水，不日堤成，遂為永利。今婁門塘，是也。
葉夢得
葉夢得葉石林在潁昌，歲值水災，京西尤甚，浮殍自唐、鄧入境，不可勝計，令盡發常平所儲以賑。唯遺棄小兒，無由處之。一日詢傍边曰：“民間無子者，何不收畜？”曰：“患既長或來識認。”葉閱法则：凡傷災遺棄小兒，父母不得復取。（邊批：作法者其慮遠矣。）遂作空券數千，具載本法，即給內外廂界保伍，凡得兒者，齐使自明所從來，書券給之，官為籍記，凡全活三千八百东谈主。
虞允文
先是浙民歲輸丁錢絹，民生子即棄之，稍長即殺之。虞公允文聞之惻然，訪知江渚有荻場利甚溥，而為世家及宝塔所私。公令有司籍其數以聞，請以代輸民之身丁錢。符下日，民歡呼饱读励，始知有父子生聚之樂。
種世衡、楊掞
種世衡所置靑澗城，靠拢虜境，守備單弱，芻糧俱乏。世衡以官錢貸商旅，使致之，不問所进出。未幾，倉廩齐實。又教吏民習射，雖僧谈、婦东谈主亦習之，以銀為的，中的者輒與之。既而中者益多，其銀重輕还是，而的漸厚且小矣。或爭徭役輕重，亦令射，射中者得優處。或有過失，亦令射，射中則免之。由是东谈主东谈主齐射，富強甲於延州。
楊掞本書生，初從戎習騎射，每亱用靑布藉地，椉生馬躍，初不過三尺，次五尺，次至一丈，數閃跌不顧。孟珙嘗用其法，稱為“小子房”。
[評]按《宋史》，掞嘗貸东谈主萬緡，遊襄、漢間，东谈主娼樓，篋垂盡。亱忽自呼曰：“來此何為？”輒棄去。已在軍中，費官錢數萬，賈似谈核其數，孟珙以白金六百與償，掞又費之，終日而飲。似谈欲殺之，掞曰：“漢祖以黃金四萬斤付陳平，不問进出，如公瑣瑣，何故用豪傑？”似谈姑置之。蓋奇士也!其參杜杲軍幕，能稀罕計，觧安豐之圍，惜乎不盡其用耳。
汪立信、文天祥
襄陽圍急，將破，立信遺似谈書，雲：“沿江之守，不過七沉，而內郡見兵尚可七十余萬，宜盡出之江幹，以實外禦。汰其老弱，可得精銳五十萬，於七沉中，距百里為屯，屯有守將；十屯為府，府有總督。其尤纰谬處，則參倍其兵。無事則泛舟江、淮，往來遊徼，有事則東西互援，聯絡不斷，以成率然之勢，此上策也!久拘聘使，無益於我，徒使敵得以為辭，莫若禮而歸之，請輸歲幣以緩现在之急。俟邊患稍休，徐圖戰守，此中策也!”後伯顏入建康，聞其策，歎曰：“使宋果用之，吾安得至此？”
北东谈主南侵，文天祥上疏，言：“朝廷姑息牽制之意多，奮發剛斷之意少，乞斬師孟釁饱读，以作將士之氣。”且言：“宋懲五季之亂，削藩鎮，建邑郡，一時雖足以矯尾大之弊，然國以變弱，故敵至一州則一州破，至一縣則一縣殘，华夏陸沉，痛悔何及？今宜分全国為四鎮，定都督統禦于其中，以廣西益湖廣，而建閫于長沙；以廣東益江西，而建閫於隆興；以福建益江東，而建閫于番陽；以淮西益淮東，而建閫於揚州。責長沙取鄂，隆興取蘄、黃，番陽取江東，揚州取兩淮。使其地鼎力衆，足以抗敵，約日齊備，有進無退，日亱以圖之，彼備多力分，衣衫破烂。而吾民之豪傑者，又伺間出於其中。如斯，則敵不難卻也!”
[評]靖康有李綱无谓，而用黃潛善、汪伯彥；咸淳有汪立信无谓，而用賈似谈；德祐有文天祥无谓，而用陳宜中。然則宋不衰于金，自衰也；不一火於元，自一火也!
察智部總序
馮子曰：智非察不神，察非智不精。子念念雲：“文理密察，必屬於至聖。”而孔子亦雲：“察其所安。”是以知察之為用，神矣廣矣。善於相东谈主者，猶能以鑒貌辨色，察东谈主之富貴福壽貧賤孤夭，況乎因其事而察其心？則东谈主之忠佞賢姦，有不灼然乎？分其目曰“得情”，曰“詰姦”，即以此為照东谈主之鏡云尔。
殷雲霽
正德中，殷雲霽字近夫，知清江，縣民朱鎧死于文廟西廡中，莫知殺之者。忽得匿名書，曰：“殺鎧者某也。”某系素仇，衆謂不誣。雲霽曰：“此嫁賊以緩治也。”問傍边：“與鎧狎者誰？”對曰：“胥姚。”雲霽乃集群胥於堂，曰：“吾欲寫書，各呈若字。”有姚明者，字類匿名書，詰之曰：“爾何殺鎧？”明大驚曰：“鎧將販于蘇，獨吾候之，利其資，故殺之耳。
高子業
高子業初任代州守，有諸生江槔與鄰东谈主爭宅址。將哄，陰刃族东谈主江孜等，匿二屍圖誣鄰东谈主。鄰东谈主知，不敢哄，全畀以宅，槔埋屍室中。數年，槔兄千戶楫枉殺其妻，槔嗾妻家訟楫，並誣楫殺孜事，楫拷死，無後，與弟槃重襲楫職。訟上監司台，付子業再鞫。業問槔以孜等屍所在，槔對曰：“楫殺孜埋屍其室，不知所在。”曰：“楫何事殺孜？”槔惊讶，對曰：“為槔爭宅址。”曰：“爾與同宅居乎？”對曰：“異居。”曰：“為爾爭宅址，殺东谈主埋屍己室，有斯理乎？”問吏曰：“搜屍槔室否？”對曰：“未也。”乃命搜槔室，掘地得二屍于槔居所，刃跡宛然，槔服罪。州东谈主曰：“十年冤獄，一朝得雪。”
州豪吳世傑誣族东谈主吳世江姦盜，拷掠死二十餘命，世江更數冬不死。子業覆獄牘，問曰：“盜贓布裙一，穀數斛。世江有田若廬，富而行劫，何也。”世傑曰：“賊餌色。”即呼姦婦問之曰：“盜姦如何？”對曰：“姦也。”“何時？”曰：“亱。”曰：“亱姦何得識賊名？”對曰：“世傑教我賊名。”世傑遂伏誣殺东谈主罪。
李德裕
李德裕鎮浙右。甘雨寺僧訴叮嘱常住实物，被前主事僧耗用常住金若干兩，引證前數輩，齐有遞相交領图书分明，衆詞指以新得替东谈主隱而用之，且雲：“初上之時，交領分兩既明，及交割之日，不見其金。”鞫成具獄，伏罪昭然。未窮破用之所，公疑其未盡，微以意揣之，僧乃訴冤曰：“積年以來，空交分兩文書，其實無金矣。衆乃以沉寂，欲椉此擠之。”公曰：“此不難知也。”乃召兜子數椉，命關連僧东谈主對事，遣入兜子中，門齐向壁，不令相見；命取黃泥各模委派下次金樣以憑證據，僧既不知形狀，竟摸不成，前數輩齐伏罪。
張齊賢
戚裡有分財不均者，更相訟。齊賢曰：“哀吊台府所能決，臣請自治之。”齊賢坐相府，召訟者問曰：“汝非以彼分財多，汝分少乎？”曰：“然。”具款，乃召兩吏，令甲家入乙舍，乙家入甲舍，貨財無得動，分書則往返，明日奏聞，上曰：“朕固知非君弗成定也。”
宣彥昭、范邰
宣彥昭仕元，為平陽州判官，天大雨，民與軍爭簦，各認己物。彥昭裂而為二，並驅出，使卒踵其後。軍忿噪不已，民曰：“汝自失簦，于我何與？”卒以聞，彥昭杖民，令買簦償軍。
范邵為浚儀令，二东谈主挾絹於市互爭，令斷之，各分一半去，後遣东谈主密察之，有一喜一慍之色，於是擒喜者。
[評]李惠斷燕巢事，即此一理所推也。
魏雍州廳事有燕爭巢，鬥已累日。刺史李惠令东谈主掩護，試命紀綱斷之，並辭。惠乃使卒以弱竹彈兩燕，既而一去一留。惠笑謂屬吏曰：“此留者，自計為巢功重；彼去者，既經楚痛，理無固心。”群下服其深察。
安重榮、韓彥古
安重榮雖武东谈主而習吏事。初為成德節度，有夫婦訟其子不孝者。重榮拔劍，授其父使自殺之。其父泣不忍，其母從旁詬夫面，奪劍而逐其子，問之，乃繼母也。重榮為叱其母出，而從後射殺之。
韓彥古字子師，延安东谈主，蘄王世忠之子。知平江府。有士族之母，訟其夫前内助之者，以衣冠扶掖而來，乃其嫡子也。彥古曰：“事體頗重，當略懲戒之。”母曰：“業已論訴，願明公據法加罪。”彥古曰：“若然，必送獄而後明，汝苍老，必弗成理對，姑留扶掖之子，就獄與證，徐議所決。”母良久雲：“乞文狀歸家，俟其不悛，即再告理。”由是不敢復至。
孫亮
亮出西苑，方食生梅，使黃門至中藏取蜜漬梅，蜜中有鼠矢。亮問主藏吏曰：“黃門從汝求蜜耶？”曰：“向求之，實不敢與。”黃門不服，傍边請付獄推，亮曰：“此易知耳。”令破鼠矢，裡燥，亮曰：“若久在蜜中，當濕透；今裡燥，必黃門所為!”於是黃門首服。
趙廣漢
趙廣漢為潁川太守。先是潁川豪傑大姓，相與為婚配，吏俗一又黨。廣漢患之，察其中可用者，受記。出有案問，既得罪名，行法罰之。廣漢故漏泄其語，缶盧筒，及得投書，削其主名。而托以為豪傑大姓子弟所言，其後強宗大族家家結下恼恨，姦黨洒落，風俗大改。
廣漢尤善為鉤距，以得事情。鉤距者，設欲知馬價，則先問狗，已問羊，又問牛，然後及馬，參伍其價，以類相准，則知馬之貴賤，不失實矣。唯廣漢至精能行之，他东谈主效者莫能及。
周忱
周文襄公忱巡撫江南，有一冊曆，自記日行事，纖悉不遺，逐日陰晴風雨，亦必詳記。东谈主初不觧。一日某縣民告糧舩江行失風，公詰其失舩為某日午前午後，東風西風，其东谈主所對參錯。公案籍以質，其东谈主驚服。始知公之日記非漫書也。
[評]蔣穎叔為江淮發運，嘗于所居公署前立占風旗，使日候之置籍焉。令諸漕綱吏程亦各記風之便逆。每運至，取而合之，責其稽緩者，綱吏畏服。文襄亦有所本。
王世貞
王世貞備兵靑州，部民雷齡以捕盜橫萊、濰間，海谈宋購之急而遁，以屬世貞。世貞得其處，方欲掩取，而微露其語于王捕尉者，還報又遁矣。世貞陽曰：“置之。”又旬月，而王王世貞尉擒得他盜，世貞知其為齡力也，忽屏傍边召王尉詰之：“若奈何匿雷齡？往立階下聞捕齡者非汝邪？”王驚謝，願以飛騎取齡自贖。俄齡至，世貞曰：“汝當死，然汝能執所善某某盜來，汝生矣。”而令王尉與俱，果得盜。世貞遂言于宋而寬之。
官校捕七盜，逸其一。盜首谎言逸者姓名，俄縛一东谈主至，稱冤。乃令置盜首庭下差遠，而呼縛者跽階上，其足躡絲履，盜數後窺之。世貞密呼一隸，蒙縛者首，使隸肖之，而易其履以入。盜不知其易也，即指絲履者，世貞大笑曰：“爾乃以吾隸為盜!”即釋縛者。
範檟
範檟，會稽东谈主，守淮安。景王出藩，大盜謀劫王，布党起天津至鄱陽，分徒五百东谈主，往來游奕。一日晚衙罷，門卒報有貴客入僦潘氏園寓孥者，問：“有傳牌乎？”曰：“否。”命調之，報曰：“從者衆矣，而更进出。”心疑為盜，陰選健卒數十，易衣帽如莊農，曰：“若往視其徒入肆者，陽與飲，飲中挑與鬥，相執縶以來。”而戒曰：“慎勿言捕賊也。”卒既散去，公命輿謁客西門，過街肆，持者前訴，即收之。比反，得十七东谈主。陽怒駡曰：“王舟方至，讼事不暇食，暇問汝鬥乎？”叱令就系。入亱，傳令儆備，而令吏飽食以需。漏下二十刻，出諸囚於庭，厲聲叱之，吐實如所料。即往捕賊，賊首已遁。所留孥，妓也。於是飛騎馳報徐、揚諸將吏，而斃十七东谈主于獄，全賊潰散。
高湝、楊津
北齊任城王湝領並州刺史，有婦东谈主臨汾水浣衣，有椉馬行东谈主換其新靴，馳而去。婦东谈专揽故靴詣州言之，湝乃召居城諸嫗，以靴示之。（邊批：如嫗多安得盡召？懸靴為招可也。）紿雲：“有椉馬东谈主于路被賊劫害，遺此靴焉，得無親族乎？”一嫗撫膺哭曰：“兒昨著此靴向妻家也。”捕而獲之，時稱洞察。
楊津為岐州刺史，有武功东谈主齎絹三匹，去城十裡為賊所劫。時有使臣馳驛而至，被劫东谈主因以告之。使臣到州以狀白津，津乃下教雲：“有东谈主著某色衣，椉某色馬，在城東十裡被殺，不知姓名，若有家东谈主，可速收視。”有一老母行哭而出，雲是己子。於是遣騎追收，並絹俱獲，自是合境畏服。
陳襄
襄攝浦城令，民有失物者，賊曹捕媮兒數輩至，相撐拄。襄曰：“某廟鐘能辨盜，犯者捫之輒有聲，否則寂。”乃遣吏先引盜行，自率同列詣鐘所，祭禱而陰塗以墨，蔽以帷，命群盜往捫。少焉呼出，獨一东谈主手不汙。扣之，乃盜也。蓋畏鐘有聲，故不敢捫雲。
[評]按襄倡谈海濱，與陳烈、周希孟、鄭穆為友，號“四先生”雲。
包拯
包拯包孝肅知天長縣，有訴盜割牛舌者，公使歸屠其牛鬻之，既有告此东谈主盜殺牛者，公曰：“何為割其家牛舌，而又告之？”盜者驚伏。
範純仁
參軍宋儋年暴死。範純仁使子弟視喪，小殮，口鼻血出。純仁疑其横死，按得其妾與公差姦，因會，置毒鱉肉中。純仁問：“食肉在第幾巡？”曰：“豈有既中毒而尚能終席者乎？”再訊之，則儋年素不食鱉；其曰毒鱉肉者，蓋妾與吏欲為變獄張本，以逃死爾。實儋年醉歸。毒於酒而殺之，遂正其罪。
膽智部總序
馮子曰：凡任全国事，齐膽也；其濟，則智也。知水溺，故不陷；知火灼，故不犯。其不入不犯，其無膽也，智也。若自信入水必不陷，入火必不灼，何憚而不入耶？智藏於心，心君而膽臣，君令則臣隨。令而不往，與夫不令而橫逞者，其君弱。故膽不足則以智煉之，膽有餘則以智裁之。贤慧生膽，膽弗成生智。剛之克也，勇之斷也，智也。趙念念綰嘗言：“食东谈主膽至千，剛勇無敵。”每殺东谈主，輒取酒吞其膽。夫欲取他东谈主之膽。益己之膽，其不智亦甚矣!必也取他东谈主之智，以益己之智，智益老而膽益壯，則古东谈主中之以“威克”、以“識斷”者，若而东谈主，吾師平!
班超
竇固出擊匈奴，以班超為假司馬，將兵別擊伊吾，戰于蒲類海，多斬首虜而還。固以為能，遣與從事郭恂俱使西域。超到鄯善，鄯善王廣奉超，禮敬甚備，後忽更疏懈。超謂其官屬曰：“甯覺廣禮意薄乎？此必有北虜使來，疑心未知所從故也。明者睹未萌，況已著耶？”乃召侍胡，詐之曰：“匈奴使來數日，今安在？”侍胡惊恐，具服其狀。超乃閉侍胡，悉會其吏士三十六东谈主，與共飲，酒酣，因激愤之曰：“卿曹與我俱在西域，欲立大功以求富貴，今虜使到數日，而王廣禮敬即廢，如令鄯善收吾屬送匈奴，死尸長為虎豹食矣，為之奈何？”官屬齐曰：“今危一火之地，死生從司馬。”超曰：“亲临其境!當今之計，獨有因亱以火攻虜，使彼不知我几许，必大震怖，可殄盡也!滅此虜，則鄯善破膽，功成事立矣!”衆不應有宜曰：“當與從事議之。”超怒曰：“福祸決於当天，從事文俗吏，聞此必恐而謀泄，死無所名，非壯士也。”衆曰：“善。”初亱，遂將吏士往奔虜營。（邊批：古今第一大膽。）會天大風，超令十东谈专揽饱读，藏虜舍後，約曰：“見火然後鳴饱读大呼。”餘东谈主悉持弩，夾門而伏。（邊批：三十六东谈主用之有千萬东谈主之勢。）超乃順風縱火，前後饱读噪。虜衆驚亂，超手格殺三东谈主，吏兵斬其使及從士三十余級，余衆百許东谈主，悉燒死。明日乃還告郭恂，恂大驚，既而色動，超知其意，舉手曰：“掾雖不行，班超何心獨擅之乎？”恂乃悅，超於是召鄯善王廣，以虜使首示之。一國震怖，超曉告撫慰，遂納子為質，還奏于竇固。固大喜，具上超功效，並求更選使使西域。帝壯超節，詔固曰：“吏如班超，何故不遣而更選乎？今以超為軍司馬，令遂前功。”超復受使，（邊批：明主。）因欲益其兵，超曰：“願將本所從三十餘东谈主足矣。如有不料，多益為累。”是時于闐王廣德新攻破莎車，遂雄張南谈，而匈奴遣使監護其國。超既西，先至於闐，廣德禮意甚疏，且其俗信巫，巫言神怒：“何故欲向漢？漢使有馬咼馬，急求取以祠我。”廣德乃遣使就超請馬，超密知其狀，報許之，而令巫自來取馬。有頃，巫至，超即斬其首以送廣德。因辭讓之。廣德素聞超在鄯善誅滅虜使，大惊恐，即攻殺匈奴使而降超。超重賜其王以下，因鎮撫焉。
[評]必如班定遠，方是滿腹齐兵，渾身是膽。趙子龍、姜伯約不足谈也。
遼東管家莊，長男人不在舍，建州虜至，驅其内助去。三數日，壯者歸，室齐空矣，無以為生。欲傭工于东谈主，弗售。乃謀入虜地伺之，見其妻出汲，密約亱以薪積舍戶外焚之，並積薪以焚其屋角。火發，賊驚覺。裸體起出戶，壯者射之，賊齐死。挈其内助，取賊扫数歸。是後他賊憚之，不敢過其莊雲。此壯者膽勇，一時何減班定遠，使室家無恙；或傭工而售，亦且安心不圖矣。东谈主急計生，信夫!
耿純
東漢真定王揚謀反，光武使耿純持節收揚。純既解任，若使州郡者至真定，止傳舍。揚稱疾不愿來，與純書，欲令純往。純報曰：“奉使見侯王牧守，不得先往，宜自強來！”時揚弟讓、從兄紺齐擁兵萬餘。揚自見兵強而純意安靜，即從官屬詣傳舍，昆玉將輕兵在門外。揚入，純接以禮，因延請其昆玉，齐至，純閉門悉誅之。勒兵而出，真定震怖，無敢動者。
哥舒翰、李光弼
唐哥舒翰為安西節度使，差都兵馬使張擢上都奏事，磨蹭不返，納賄交結楊國忠。翰適入朝，擢懼，求國忠除擢御史医师兼劍南西川節度使。敕下，就第謁翰，翰命手下摔于庭，數其罪，杖殺之，然後奏聞。帝下詔褒獎，仍賜擢屍，更令翰決屍一百。（邊批：聖主。）
太原節度王承業，軍政不修，詔禦史崔衆交兵於河東。衆侮易承業，或裹甲持槍突入承業廳事，玩謔之。李光弼聞之，素对抗，至是交衆兵於光弼，衆以麾下來，光弼出迎，旗帜贯串而不避。光弼怒其無禮，又不即交兵，令收系之。頃中使至，除衆禦史中丞，懷其敕，問衆所在。光弼曰：“衆有罪，系之矣。”中使以敕示光弼，光弼曰：“今只斬侍御史；若宣制命，即斬中丞；若拜宰相，亦斬宰相。”中使懼，遂寢之而還。翼日，以兵仗圍衆至碑堂下，斬之。威震三軍，命其親屬吊之。
[評]或問擢與衆誠有罪，然已除西川節度使及禦史中丞矣，其如王命何？蓋軍事尚速，當用兵之際而磨蹭不返、擁兵不交，齐死法也。二东谈主之除命必齐夤緣得之，而非出皇帝之意者，故二將得伸其權，而無东谈主議其後耳。然在当天，莫可問矣。
楊素
楊素攻陳時，使軍士三百东谈主守營。軍士憚北軍之強，多願守營。素聞之，即召所留三百东谈主悉斬之，更令簡留，無願留者。又對陣時，先令一二百东谈主赴敵，或弗成陷陣而還者，悉斬之。更令二三百东谈主復進，退亦如之。將士股栗，有必死之心，楊素以是戰無不克。
[評]素用法似過峻，然以禦積惰之兵，非此弗成作其氣。夫使法嚴於上，而士知必死，雖置之散地，猶背水矣。
安祿山
安祿山將反前兩三日，於宅集宴大將十余东谈主，錫齎絕厚。滿廳施大圖，圖山川險易、攻取剽劫之勢。每东谈主付一圖，令曰：“有違者斬!”直至洛陽，指揮齐畢。諸將承命，不敢出聲而去。於是行至洛陽，悉如其畫。
[評]此虜亦煞有過东谈主處，用兵者不错為法。
宗澤
金寇犯闕，鑾輿南幸。賊退，以宗公汝霖尹開封。初至，而物價騰貴，至有十倍於前者。郡东谈主病之，公謂參佐曰：“此易事，自都东谈主率以飲食為先，當治其所先，緩者不憂于平也。”密使东谈主問米麥之值，且市之。計其值，與前此太平時初無甚增。乃呼庖东谈主取面，令作市肆籠餅大小為之，乃取糯米一斛，令監軍使臣如市沽醞酒，各估其值，而籠餅枚六錢，酒每觚七透澈。出勘市價，則餅二十，酒二百也。公先呼作坊餅師至，諷之曰：“自我為舉子時來京師，今三十年矣，籠餅枚七錢，而今二十，何也，豈麥價高倍乎？”餅師曰：“自都城經亂以來，米麥起落，初無定價，因襲至此，某弗成違衆獨減，使賤市也。”公随心师廚所作餅示之，且語之曰：“此餅與汝所市重輕一等，而我以目下市直，會計薪面工值之費，枚止六錢，若市八錢，則有二錢之息，今為將出令，止作八錢，敢擅增此價而市者，罪應處斬。且借汝頭以行吾令也。”明日餅價仍舊，亦無敢閉肆者。次日呼官沽任修武至，訊之曰：“今都城糯米價不增，而酒值三倍，何也？”任恐悚以對曰：“某等開張承業，欲罷弗成。而都城自遭寇以來，外居宗室及權貴親屬私釀甚多，不如是無以輸納官曲之值與工役油燭之費也。”公曰：“我為汝盡禁私釀，汝減值百錢，亦成心入乎？”任叩額曰：“若爾，則飲者俱集，多中取息，足辦輸役之費。”公熟視久之，曰：“且寄汝頭頸上，出率汝曹即換招榜，一觚止作百錢，是不患乎私醞之攙奪也!”明日出令：“敢有私造曲酒者，捕至不問多寡，並行處斬。”於是傾糟破觚者不勝其數。數日之間，酒與餅值既並復舊，其他物價不令而循序自減，既不傷市东谈主，而商旅四集，兵民歡呼，稱為神明之政。時杜充守北京，號“南宗北杜”雲。
[評]借餅師頭雖似慘，然禁私釀、平物價，是以令出扩充全不費力者，齐在於此。亦所謂權以濟難者乎？當湖馮汝弼《祐山雜說》雲：“甲辰凶荒之後，邑东谈主行乞者什之三，逋負者什之九。来岁，本府趙通判臨縣催征，命選竹板重七斤者，拶長三寸者，邑东谈主大恐，或誑行乞者曰：'趙公領府庫銀三千兩來賑濟，汝何不往？’行乞者更相傳播，須臾數百东谈主相率詣趙。趙装束入，則叫號跳躍，一擁而進，逋負者隨之，逐隸东谈主，毀刑具，呼聲震動。趙惶懼莫知所措。余與上莘輩聞變趨入，趙意稍安，延入後堂。則擊門排闥，勢益荒诞。問欲何為，行乞者曰：'求賑濟。’逋負者曰：'求免征。’趙問為首者姓名，餘曰：'勿問也，知其姓名，彼慮後禍，禍反不測，姑順之耳。’於是出免征牌，及縣備豆餅數百以進，未及門輒搶去，行乞者率不得食。抵暮，餘輩出，則號呼愈甚，突入後堂矣!趙慮有他變，逾牆宵遁。自是民頗驕縱無忌。又二月，太守郭平川應奎推為首者數东谈主於法，即惕然⑤相戒，莫敢復犯矣。向使趙不嚴刑，惟恐致變；郭不处死，何由弭亂？寬嚴操縱，唯識時務者知之。”
齊桓公
甯戚，衛东谈主，飯牛車下，扣角而歌。齊桓公異之，將任以政。群臣曰：“衛去齊不遠，可使东谈主問之，果賢，用未晚也。”公曰：“問之，患其有小過，以小棄大，此世是以失全国士也。”乃舉火而爵之上卿。
[評]孔明深知魏延之才，而又知其才之必不為东谈主下，故难免慮之太深，防之太過，持之太嚴，甯使有餘才，而不欲盡其用，其不聽子午谷之計者，膽為識掩也。
嗚呼，膽蓋難言之矣!魏以夏侯楙鎮長安。丞相亮伐魏，魏延獻策曰：“楙怯而無謀，今假延精兵五千，直從褒中出，循秦嶺而東，當子午而北，不過旬日，可到長安。楙聞延奄至，必棄城走，比東方趋附，尚二十許日。而公從斜穀來，亦足以達。如斯則一舉而咸陽以西可定矣!”亮以為危計，无谓。
齊桓公任登為中牟令，薦士於襄主，曰瞻胥已，襄主以為中医师。相室諫曰：“君其耳而未之目也，為中医师若此其易也!”襄子曰：“我取登，既耳而目之矣，登之所取，又耳而目之，是耳目东谈主終無已也!”此亦齊桓之智也。
周瑜、寇准、陳康伯
曹操既得荊州，順流東下，遺孫權書，言：“治水軍八十萬衆，與將軍會獵于吳。”張昭等曰：“長江之險，已與敵共。且衆寡不敵，不如迎之。”魯肅獨否则，勸權召周瑜于鄱陽。瑜至，謂權曰：“操託名漢相，實漢賊也。將軍割據江東，兵精糧足，當為漢家除殘去穢。況操自送命而可迎之耶？請為將軍籌之。今北土未平，馬超、韓遂尚在關西，為操後患；而操舍鞍馬，仗舟楫，與吳越爭衡；又今盛寒，馬無槁草；中國士衆，遠涉江湖之險，不習水土，必生疾病。——此數者，用兵之患周瑜也。瑜請得精兵五萬东谈主，保為將軍破之!”權曰：“孤與老賊誓不兩立!”因拔刀砍案曰：“諸將敢復言迎操者，與此案同。”竟敗操於赤壁。
契丹寇澶州，邊書告急，一夕五至，中外震駭。寇准不發，飲笑自如。真宗聞之，召准問計，准曰：“陛下欲了此，不過五日。（邊批：大言。）願駕幸澶州。”帝難之，欲還內，准請毋還而行，乃召群臣議之。王欽若，臨江东谈主，請幸金陵；陳堯叟，閬州东谈主，請幸成都。准曰：“陛下神武，將臣協咊，若大駕親征，敵當自遁，奈何棄廟社遠幸楚、蜀？所在东谈主心崩潰，敵椉勢潜入，全国可復保耶？”帝乃決策幸澶州，准曰：“陛下若入宮，臣不取得，又不得見，則大势已去。請毋還內。”駕遂發，六軍、有司追而及之。臨河未渡，是夕內东谈主相泣。上遣东谈主瞷准。方飲酒鼾睡。明日又有言金陵之謀者，上意動。准固請渡河，議數日不決。准出見高烈武王瓊，謂之曰：“子為上將，視國危不一言耶？”瓊謝之，乃復入，請召問從官，至齐嘿然。上欲南下，准曰：“是棄华夏也!”又欲斷橋因河而守，准曰：“是棄河北也!”上搖首曰：“儒者不知兵。”准因請召諸將，瓊至，曰：“蜀遠，欽若之議是也，上與後宮禦樓舩，浮汴而下，數日可至。”衆齐以為然，准大驚，色脫。瓊又徐進曰：“臣言亦死，不言亦死，與其事至而死，不若言而死。（邊批：此舉全得高公力，上所信者，武臣也。）今陛下去都城一步，則城中別有主矣，吏卒齐北东谈主，家在都下，將歸事其主，誰肯送陛下者，金陵亦不可到也。”准又喜過望，曰：“瓊知此，何不為上駕？”瓊乃大呼逍遙子，准掖上以升，遂渡河，幸澶淵之北門。遠近望見黃蓋，諸軍齐踴躍呼萬歲，聲聞數十裡。契丹氣奪，來薄城，射殺其帥順國王撻覽，敵懼，遂請咊。
金主亮南侵，王權師潰昭關，帝命楊存中就陳康伯議，欲帆海避敵。康伯延之入，觧衣置酒。帝聞之，已自寬。明日康伯入奏曰：“聞有勸陛下幸海趨閩者，審爾，大势已去!盍靜以待之？”一日，帝忽降手詔曰：“如敵未退，散百官。”康伯焚詔而後奏曰：“百官散，主勢孤矣。”帝意始堅。康伯乃勸帝親征。
[評]是役，准先奏請，椉契丹兵未逼鎮、定，先起定州軍馬三萬南來鎮州，又令河東兵出土門路會合，漸至邢、詺，使大名有恃，然後聖駕順動。又遣將向東旁城塞牽拽，又募強壯入虜界，擾其鄉村，俾虜有內顧之憂。又檄令州縣堅壁，鄉村入保，金幣自隨，穀不徙者，隨在瘞藏。寇至勿戰，故虜雖潜入而無得。方破德清一城，而得不補失，未戰而困。若無許多經略，則渡河真孤注矣。
遲魏之帝者，一周瑜也；保宋之帝者，一寇准也；延宋之帝者，一陳康伯也。
寇恂
魁岸久不下，光武遣寇恂奉璽書往降之。恂至，峻第遣軍師皇甫文出謁，辭禮不屈，恂怒，請誅之。諸將齐諫，恂不聽，遂斬之。遣其副歸，告曰：“軍師無禮，已戮之矣。欲降即降。不則固守!”峻恐。即日開城門降。諸將齐賀，因曰：“敢問殺其使而降其城，何也？”恂曰：“皇甫文，峻之腹心，其所取計者也。（邊批：令嫒不可購，今自送命，奈何失之？）今來辭意不屈，必無降心。全之則文得其計，殺之則峻一火其膽，是以降耳。”
[評]唐僖宗幸蜀，懼南蠻為梗，許以婚配。蠻王命宰相趙隆眉、楊奇鯤、段義宗來朝行在，且迎公主。高太尉駢自淮南飛章雲：“南蠻心膂，唯此數东谈主，請止而鴆之。”迄僖宗還京，南边無虞，此亦寇恂之余智也。
術智部總序
馮子曰：“智者，術是以生也；術者，智是以轉也。不智而言術，如傀儡百變，徒資嘻笑，而無益於事。無術而言智，如禦东谈主舟子，自炫執轡如組，運楫如風，原隰關津，若在其掌，一遇羊腸太行、危灘駭浪，輒束手而呼天，其不至顛且覆者幾希矣。蠖之縮也，蟄之伏也，麝之決臍也，蚺之示創也，術也。物智其然，而況东谈主乎？李耳化胡，禹入裸國而觧衣，孔尼較獵，散宜生行賄，仲雍斷髮文身，裸以為飾。”不知者曰：“聖賢之智，有時而殫。”知者曰：“聖賢之術，無時而窘。”婉而不遂，謂之“委蛇”；匿而不章，謂之“謬數”；詭而不失，謂之“權奇”。不婉者，物將格之；不匿者，物將傾之；不詭者，物將厄之。嗚呼!術神矣!智止矣!
箕子
紂為長亱之飲而失日，問其傍边，盡不知也。使問箕子，箕子謂其徒曰：“為全国主，而一國齐失日，全国共危矣。一國齐不知，而我獨知之，吾其危矣!”辭以醉而不知。
[評]凡無谈之世，名為天醉。夫天且醉矣，箕子何苦獨醒？觀箕子之智，便覺屈原之愚。
孔融
荊州牧劉表不供職貢，多行僭偽，遂乃郊祀天地，擬斥椉輿。詔書班下其事，孔融上疏，以為“齊兵次楚，唯責包茅，今王師未即行誅，且宜隱郊祀之事，以崇國體。若形之四方，非是以塞邪萌。”
[評]凡僭叛不谈之事，驟見則駭，習聞則安。力未及剪除而章其惡，以習民之耳目，且使民知大逆之逋誅，朝廷何震之有？召陵之役，管夷吾不聲楚僭，而僅責楚貢，取其易於結局，度勢不得不爾。孔明使东谈主賀吳稱帝，非其欲也，勢也。儒家“雖敗猶榮”之說，誤东谈主不淺。
王曾
丁晉公執政，不許同列留身奏事，唯王文正一切委順，未嘗忤其意。一日，文正謂丁曰：“曾無子，欲以弟之子為後，欲面求恩澤，又不敢留身。”丁曰：“如公不妨。”文正因獨對，進笔墨一卷，具谈丁事，丁去數步，大悔之。不數日，丁遂有珠崖之行。
[評]王曾獨委順丁謂，而卒以出謂，蔡京首奉行司馬光，而竟以叛光，一則正人之苦心，一則常人之狡態。
王翦、蕭何
秦伐楚，使王翦將兵六十萬东谈主，始皇自送至灞上。王翦行，請好意思田宅園地甚衆，始皇曰：“將軍行矣，何憂貧乎？”王翦曰：“為大王將，有功終不得封侯；故及大王之向臣，臣亦及時以請園地，為子孫業耳。”始皇大笑。王翦既至關，使使還請善田者五輩，或曰：“將軍之乞貸亦已甚矣!”王翦曰：“否则，夫秦王恒中粗而不信东谈主，今空秦國甲士而專委於我，我未几請田宅為子孫業以自堅，顧令秦王坐而疑我耶？”
漢高專任蕭何關中事。漢三年，與項羽相距京、索間。上數使使勞苦丞相，鮑生謂何曰：“今王暴衣露蓋，數勞苦君者，有疑君心也，（邊批：晁錯使皇帝將兵而居守，是以招禍。）為君計，莫若遣正人孫昆第能勝兵者，悉詣軍所。”於是何從其計，漢王大悅。
呂後用蕭何計誅韓信，上已聞誅信，使使拜何為相國，益封五千戶，令卒五百东谈主，一都尉為相國衛。諸君齐賀，召平獨吊。曰：“禍自此始矣!上显现於外，而君守於內，非被矢石之難，而益封君置衛，非以寵君也，以今者淮陰新反，有疑君心，願君讓封勿受，悉以家財佐軍。”何從之，上悅。其秌黥布反，上自將擊之。數使使問相國何為，曰：“為上在軍，拊循勉庶民，悉取扫数佐軍，如陳豨時。”客又說何曰：“君滅族不久矣!夫君位為相國，功第一，不可復加。然君初入關中，得庶民心十餘年矣，尚復孳孳得民咊。上所為數問君，畏君傾動關中。今君胡未几買意境，賤貰貸以自汙。（邊批：王翦之智。）上心必安。”於是何從其計。上還，庶民遮谈訴相國，上乃大悅。
[評]漢史又言，何買田宅必居窮僻處，不治垣屋，曰：“令後世賢，師吾儉；不賢，無為勢家所奪。”與前所雲強買民田宅似屬兩截，不知前乃免禍之權，後乃保家之策，其智政不相妨也。宋趙韓王普強買东谈主第宅，聚斂財賄，為禦史中丞雷德驤所劾。韓世忠既罷，杜門絕客，口不言兵，時跨驢攜酒，從一二奚童，縱遊西湖以自樂。嘗議買新淦縣官田，高宗聞之，甚喜，賜禦劄，號其莊曰：“旌忠”。二公之買田，亦此意也。夫东谈主主弗成推肝膽以與豪傑功，至令有功之东谈主，不吝自汙以祈倖免。三代交泰之風蕩如矣!然降而当天，大臣無論有功無功，無未几買田宅自汙者，彼又持何說耶？
陳平當呂氏異議之際，日飲醇酒，弄婦东谈主；裴度當寺东谈主熏灼之際，退居綠野，把酒賦詩，不問东谈主間事。古东谈主明哲保身之術，举例斯，齐是以絕其疑也。
國初，禦史袁凱以忤旨引風疾歸。太祖使东谈主覘之，見凱方匍匐往籬下食豬犬矢，還報，乃免。蓋凱逆知有此，使家东谈主以炒麵攪砂糖，從竹筒出之，潛布籬下耳，凱亦智矣哉!
阮籍
魏、晉之際，全国多故，名士鮮有全者。阮籍托志酣飲，絕不與世事。司馬昭初欲為子炎求昏於籍，籍一醉六旬日，昭不得言而止。鐘會數訪以時事，欲因其可否致之阮籍罪，竟以沉醉不答獲免。
周武王
武王立重泉之戍，令曰：“民有百饱读之粟者不行。”民舉所最粟以避重泉之戍，而國穀二十倍。
[評]假設戍名，欲东谈主憚役而竟收粟，倘亦權宜之術，而或謂聖王不應為術以愚民，固矣!若夫《韓非子》謂，湯放桀欲自强，而恐东谈主議其貪也，讓於務光，又虞其受，使东谈主謂光曰：“湯弑其君，而欲以惡名予子。”光因自投於河；文王資費仲而游於紂之旁，令之間紂以亂其心，此則孟氏所謂“好事者為之”。非其例也。
范仲淹
皇祐二年，吳中大饑，時范仲淹領浙西，發粟及募民存餉，為術甚備。吳东谈主喜競渡，好為佛事。仲淹乃縱民競渡，太守日出宴于湖上。自春至夏，住户空巷出遊。又召諸梵刹主守，諭之曰：“今歲工價至賤，不错大興土木。”於是諸寺使命並興。又新倉廒吏舍，日役千夫。監司劾奏杭州不恤荒政，遊宴興作，傷財勞民。公乃條奏：“是以如斯，正欲發有餘之財，以惠貧者，使工技傭力之东谈主，齐得仰食於公私，不致轉徙溝壑耳。”是歲唯杭饑而不害。
[評]《周禮》荒政十二，或興使命，以聚失業之东谈主。但他东谈主弗成舉行，而文正行之耳。凡出遊者，必其力足以遊者也。游者一东谈主，而賴遊以活者不知幾十东谈主矣。萬歷時吾蘇大荒，當事者以歲儉禁遊舩。巨室兒率治饌僧舍為樂，而遊舩數百东谈主齐失業流徙，欠亨時務者類如斯。
王導
王導王丞相善於國事。初渡江，帑藏空竭，唯有練數千端。丞相與朝賢共制練布單衣。一時士东谈主翕然競服，練遂踴貴。乃令主者賣之，每端至一金。
[評]此事正與“惡紫”對照。謝安之鄉东谈主有罷官者，還，詣安。安問其歸資，答曰：“唯有蒲芭蕉扇五萬。”安乃取一中者捉之。士庶競市，價遂數倍。此即王丞相之故智。
晏嬰
晏嬰齊东谈主甚好轂擊，相犯以為樂。禁之，不止，晏子患之。乃為新車良馬，出與东谈主相犯也，曰：“轂擊者概略。臣其祭祀不順、居處不敬乎？”下車棄而去之，然後國东谈主乃不為。
東方朔
東方朔武帝好术士，使求至人不死之藥。東方朔乃進曰：“陛下所使取者，齐全国之藥，弗成使东谈主不死；唯天上藥，能使东谈主不死。”上曰：“天何可上？”朔對曰：“臣能上天。”上知其謾詫，欲極其語，即使朔上天取藥。朔既辭去，出殿門，復還曰：“今臣上天似謾詫者，願得一东谈主為信。”上即遣术士與俱，期三旬日而返。朔既行，日過諸侯傳飲，期且盡，無上天意，术士屢趨之，朔曰：“神鬼之事難豫言，當有神來迎我。”於是术士晝寢，良久，朔覺之曰：“呼君極久不應，我今者屬從天上來。”术士大驚，具以聞，上以為面欺，詔下朔獄，朔啼曰：“朔頃幾死者再。”上曰：“何也？”朔對曰：“天帝問臣：'下方东谈主何衣？’臣朔曰：'衣蟲。’'蟲何若？’臣朔曰：'蟲喙髯髯類馬，色邠邠類虎。’天公愤怒，以臣為謾言，使使下問，還報曰：'有之，厥名蠶。’天公乃出臣。今陛下苛以臣為詐，願使东谈主上天問之。’”上大笑曰：“善。齊东谈主多詐，欲以喻我止术士也。”由是罷諸术士无谓。
顏眞卿
真卿為平原太守，祿山逆節頗著，真卿托以霖雨，修城浚壕，陰料丁壯，實儲廩，佯命文人飲酒賦詩。祿山密偵之，以為書生不足虞，未幾祿山反，河朔盡陷，唯平原有備。
[評]小寇以聲驅之，大寇以實備之。或無備而示之有備者，杜其謀也；或有備而示之無備者，消其忌也。必有深奥之念念，然後有通變之略。微乎!微乎!豈易言哉？
謝安、李郃
桓溫病篤，諷朝廷加己九錫。謝安使袁宏具草，安見之，輒使宏改，由是曆旬不就，溫薨，錫命遂寢。
大將軍竇憲內妻，郡國俱往賀。漢中太守亦欲遣使，戶曹李郃諫曰：“竇氏恣橫，危一火可立俟矣。願明府勿與通。”太守固遣，郃乃請自行，故所在遲留，以觀其變。行至扶風，而憲已誅，諸交通者齐連坐，唯太守以不預得免。
[評]按袁宏草成，以示王彪之。彪之曰：“卿文甚好意思，然此文何可示东谈主？安之頻改，有以也。”
李郃，字孟節，即知二使星來益部者。其決竇氏之敗，或亦天文有征，然至理亦不過是。
晏嬰二
公孫接、田開疆、古冶子同事景公，恃其勇力而無禮，晏子請除之，公曰：“三子者搏之不得，刺之恐不中也。”晏子請公使东谈主饋之二桃，曰：“三子何不計功而食桃？”公孫接曰：“接一搏豨，而再搏乳虎，若接之功，不错食桃而無與东谈主同矣。”援桃而起。田開疆曰：“吾伏兵而卻三軍者再，若開疆之功，亦不错食桃而無與东谈主同矣。”援桃而起。古冶子曰：“吾嘗從君濟於河，黿銜左驂，以入砥柱之流。當是時也，冶少弗成遊，潛行逆流百步，順流九裡，得黿而殺之。左操驂尾，右挈黿頭，鶴躍而出，津东谈主相驚，以為河神。若冶之功，亦不错食桃而無與东谈主同矣，二子何不反桃？”抽劍而起。公孫接、田開疆曰：“吾勇不子若，功不子逮，取桃不讓，是貪也；然则不死，無勇也。”齐反其桃，挈領而死。古冶子曰：“二子死之，冶獨生之，不仁；恥东谈主以言而誇其聲，不義；恨乎所行不死，無勇。”亦反其桃，挈領而死。使臣覆命，公葬之以士禮。其後諸葛亮作《梁甫吟》以哀之。
狄靑
南俗尚鬼，狄武襄征儂智高時，大兵始出桂林之南，因祝曰：“勝負無以為據。”乃取百錢自持之，與神約：“果大胜，投此錢盡錢面。”傍边諫止：“倘不如意，恐阻師。”武襄不聽，萬衆方聳視，须臾揮手倏一擲，百錢齐面，於是舉軍歡呼，聲震林野。武襄亦大喜，顧傍边取百釘來，即隨錢疏密，布地而帖釘之，加以靑紗籠，手自命焉，曰：“俟凱旋，當謝神取錢。”其後平邕州還師，如言取錢。幕府士医师共視，乃兩面錢也。
[評]桂林路險，士心惶感，故假神谈以堅之。
楊璡
楊璡授丹徒知縣。會中使如浙，所至縛守令置舟中，得賂始釋。將至丹徒，璡選善泅水者二东谈主，令著耆老衣冠，先馳以迎。（邊批：奇策奇想。）中使怒曰：“令安在，汝敢來謁我耶？”令傍边執之，二东谈主即躍入江中，潛遁去。璡徐至，紿曰：“聞公驅二东谈主溺死江中，方今聖明之世，执法森嚴，如东谈主命何？”中使懼，禮謝而去。雖曆他所，亦不復放恣雲。
程嬰
屠岸賈攻趙氏于下宮，殺趙朔、趙同、趙括、趙嬰齊，齐滅其族。趙朔妻，成公姊也，有遺腹，走公宮匿，趙朔客曰公孫杵臼。杵臼謂朔友东谈主程嬰曰：“胡不死？”程嬰曰：“朔之婦有遺腹。若亏得生男，吾奉之；即女也。吾徐死耳。”居無何，而朔婦娩身生男，屠岸賈聞之，索于宮中，夫东谈主置兒褲中，祝曰：“趙宗滅乎，若號；即不滅，若無聲。”及索兒，竟無聲，已脫。程嬰謂公孫杵臼曰：“今一索不得，後必且復索之，奈何？”公孫杵臼曰：“立孤與死孰難？”（邊批：只一問，便定了局。）程嬰曰：“死易，立孤難耳。”公孫杵臼曰：“趙氏先君遇子厚，子強為其難者。吾為其易者，請先死。”乃謀取他东谈主嬰兒負之，衣以文葆，匿山中。（邊批：妙計。）程嬰出，謬謂諸將軍曰：“嬰不肖，弗成立趙孤，誰能與我令嫒，我告趙氏孤處。”（邊批：更妙。）諸將軍齐喜，許之。發師隨程嬰攻公孫杵臼，杵臼謬曰：“常人哉程嬰!昔下宮之難弗成死，與我謀匿趙氏孤兒，今又賣我，縱弗成立，而忍賣之乎？”抱兒呼曰：“天乎!天乎!趙氏孤兒何罪？請活之，獨殺杵臼可也!”諸將不許，遂殺杵臼與孤兒。諸將以為趙氏孤兒良已死，齐喜。然趙氏真孤乃反在，程嬰卒與俱匿山中。居十五年，晉景公疾，卜之：“大業之後不遂者為祟。”（邊批：安知非賂卜者使為此言。）景公問韓厥，厥知趙孤在，（邊批：妙东谈主。）乃以趙氏對，景公問：“趙尚有後子孫乎？”厥具以實告。於是景公乃與韓厥謀立趙孤兒，召而匿之宮中。諸將入問疾，景公因韓厥之衆以脅諸將而見趙孤，趙孤名曰武。諸將不得已，齐委罪于屠岸賈，於是武、嬰遍拜諸將，相與攻岸賈，滅其族。復與趙武田邑还是。及武既冠成东谈主，嬰曰：“吾將下報公孫杵臼。”遂自殺。
[評]趙氏知东谈主，能得死士力，是以蹶而復起，卒有晉國。後世縉紳門下，不以利投，則以諛合，一朝有事，孰為嬰、杵？
魯武公與其二子括與戲朝周，宣王愛戲，立為魯世子。武公薨，戲立，是為懿公。時令郎稱最少，其保母臧寡婦與其子俱入宮養令郎稱。括死，而其子伯禦與魯东谈主作亂，攻殺懿公而自强，求令郎稱，將殺之。臧聞之，乃衣其子以稱之衣，臥於稱處，伯禦殺之。臧遂抱稱以出，遂與稱舅同匿之。十一年，魯医师知稱在，於是請于周而殺伯禦，立稱，是為孝公。時呼臧為“孝義保”。事在嬰、杵前，嬰、杵蓋襲其智也。然嬰之首孤，杵之責嬰，假裝神似，不惟仇东谈主不疑，而舉國齐不知，其術更神矣，其心更苦矣!
太史慈
北海相孔融聞太史慈避地東海，數使东谈主饋問其母。後融為黃巾賊所圍，慈適還，聞之，即從間谈入圍，見融。融使告急于平原相劉備。時賊圍已密，衆難其出，慈乃帶鞬彎弓，將兩騎自從，各持一的持之，開門出，觀者並駭。慈徑引馬至城下塹內，植所持的射之，射畢還。明日復然，如是者再。圍下东谈主或起或臥，乃至無復起者。慈遂嚴行蓐食，鞭馬直突其圍。比賊覺，則馳去數裡許矣，竟從備乞兵觧圍。
司馬懿、楊行密、孫堅
曹爽擅政，懿謀誅之，懼事泄，乃詐稱疾篤。會河南尹李勝將蒞荊州，來候懿，懿使兩婢侍持衣，指口言渴，婢進粥，粥齐流出沾胸，勝曰：“外間謂公舊風發動耳，何意乃爾？”懿微舉聲言：“君今屈並州，並州近胡，好為之備，吾死在旦夕，恐不復相見，以子師、昭為托。”勝曰：“當忝本州，非並州。”懿故亂其詞曰：“君方到並州。”勝復曰：“忝荊州。”懿曰：“苍老意荒，不觧君語。”勝退告爽曰：“司馬公屍居餘氣，形神已離，不足復慮。”於是爽遂不設備。尋誅爽。
安仁義、朱延壽，齐吳王楊行密將也，延壽又行密朱夫东谈主之弟。淮徐已定，二东谈主頗驕恣，且謀叛，行密念念除之。乃陽為目疾，每接延壽使臣，必錯亂其所見以示之，行則故觸柱而僕，朱夫东谈主挾之，良久乃蘇，泣曰：“吾業成而喪明，此天廢我也，諸兒齐不足任事，得延壽付之，吾無恨矣。”朱夫东谈主喜，急召延壽。延壽至，行密迎之寢門，刺殺之，即出朱夫东谈主，而執斬仁義。
孫堅舉兵誅董卓，至南陽，衆數萬东谈主，檄南陽太守張諮，請軍糧，諮曰：“堅鄰二千石耳，與我等，不應調發。”竟不與。堅欲見之，又不愿見。堅曰：“吾方舉兵而遂見阻，何故威後？”遂詐稱急疾，舉兵震惶，迎呼巫醫，禱祠山川，而遣所親东谈主說諮，言欲以兵付諮。諮心利其兵，即將步騎五百东谈主，持牛酒詣堅營。堅臥見，一火何起，設酒飲諮，酒酣，長沙主簿入白：“前移南陽，谈路不治，軍資不具，太守諮稽停義兵，使賊不時討，請收按軍法。”諮大懼，欲去。兵陣四圍，不得出，遂縛於軍門斬之。一郡震栗，無求不獲，所過郡縣齐陳糗糧以待堅軍。正人謂堅能用法矣。法者，國之植也，是以能開東國。
正德五年，安化王寘鐇反，遊擊仇鉞陷賊中，京師訛言鉞從賊，興武營守備保勳為以外應。李文正曰：“鉞必不從賊，勳以賊姻家，遂疑无谓，則諸與賊通者齐懼，不復歸正矣。”乃舉勳為參將，鉞為副戎，責以討賊。勳戴德自奮，鉞稱病臥，陰約游兵壯士，候勳兵至河上，乃從中發為內應。俄得勳信，即嗾东谈主謂賊党何錦：“宜急出守渡口，防決河灌城。遏東岸兵，勿使渡河。”錦果出，而留賊周昂守城。鉞又稱病亟，昂來問病，鉞猶堅臥呻吟，言旦夕且死。蒼頭卒起，捶殺昂，斬首。鉞起披甲仗劍，跨馬出門一呼，諸遊兵將士聚积，遂奪城門，擒寘鐇。
曹沖
曹公有馬鞍在庫，為鼠所傷。庫吏懼，欲自縛請死。沖謂曰：“待三日。”沖乃以刀穿其單衣，若鼠齧者，入見，謬為愁狀。公問之，對曰：“俗言鼠齧衣凶险，今兒衣見齧，是以憂。”公曰：“谎言耳，無苦。”俄而庫吏以齧鞍白，公笑曰：“兒衣在側且齧，況鞍懸柱乎。”竟不問。
司馬相如
卓文君既奔相如，相如與馳歸成都，家居徒四壁立。卓王孫愤怒，不分一錢。相如與文君謀，乃復如臨邛，盡賣其車騎，置一酒舍酤酒，而令文君當缶盧，身自穿犢鼻褌，與庸保雜作，滌器市中。王孫聞而恥之，不得已，分予文君僮百东谈主、錢百萬，乃復還成都為富东谈主。
[評]卓王孫始非能客相如也，但看臨邛令面耳；終非能婿相如也，但恐辱巨室門面耳。文君為之女，真可謂犁牛騂角矣!王吉始則重客相如，偏激持節喻蜀，又為之負弩前驅，而當缶盧滌器時，不聞下車慰勞，如信陵之于毛公、薛公也，其眸子亦在文君下哉。
捷智部總序
馮子曰：成大事者，爭百年，不爭一息。然则一息固百年之始也。夫事變之會，如火如風。愚者犯焉，稍覺，則去而違之，賀不害斯已也。今有谈於此，能返風而滅火，則雖拔木燎原，適足以試其伎而不驚。嘗試譬之足力，一裡之程，必有先至，所爭逾刻耳。累之而十裡百里，則其為刻彌多矣；又況乎智之遲疾，相去不止千萬裡者乎!軍志有之：“兵聞拙速，未聞巧之久。”夫速而無巧者，必久而愈拙者也。今有徑尺之樽，置諸正途，先至者得醉，繼至者得嘗，最後至則幹唇而返矣。葉葉而摘之，窮日弗成髡一樹；秌風下霜，一夕凋残：此言造化之捷也。东谈主淌若其捷也，其靈萬變，而不窮于應卒，此唯敏悟者庶幾焉。嗚呼!事變之弗成停而俟我也審矣，全国亦烏有智而不捷，不捷而智者哉!
漢高祖
楚、漢久宝石未決，項羽謂漢王曰：“全国洶洶，徒以我兩东谈主。願與王挑戰決牝牡，毋徒罷全国父子為也。”漢王笑謝曰：“吾寧鬥智，弗成鬥力。”項王乃與漢王相與臨廣武間而語，漢王數羽罪十，項王愤怒，伏弩射中漢王，漢王傷胸，乃捫足曰：“虜中吾指。”漢王病創臥，張良強起行勞軍，以安士卒，毋令楚椉勝於漢。漢王出行軍，病甚，因馳入成皋。
[評]小白不僵而僵，漢王傷而不傷。一時之計，俱造百世之業!
宗典、李穆、曇永
晉元帝叔父東安王繇，為成都王穎所害，懼禍及，潛出奔。至河陽，為津吏所止，從者宗典後至，以馬鞭拂之，謂曰：“舍長，官禁貴东谈主，而汝亦被拘耶？”因大笑，由是得釋。
宇文泰與侯景戰，泰馬中流矢，驚逸，泰墜地。東魏兵及之，傍边齐散。李穆下馬，以策擊泰背，罵之曰：“籠東軍士，爾曹主安在？”追者不疑是貴东谈主，因舍而過。穆以馬授泰，與之俱逸。
王廒之敗，沙門曇永匿其季子華，使提衣襆自隨。津邏疑之，曇永呵華曰：“奴子何不速行？”捶之數十，由是得免。
王羲之
王右軍幼時，大將軍甚愛之，恒置帳中眠。大將軍嘗先起，須臾，錢鳳入，屏东谈主論逆節事，都忘右軍在帳中。右軍覺，既聞所論，知無活理，乃剔吐汙頭面被褥，詐熟眠。敦論事半，方悟右軍未起，相與大驚曰：“不得不除之。”王羲之及開帳，乃見吐唾縱橫，信其實熟眠。由是得全。
劉備
曹公素忌先主。公嘗從容謂先主曰：“今全国枭雄，唯使君與操耳!本初之徒，不足數也!”先主方食，失匕箸。適雷震，因謂公曰：“聖东谈主雲，迅雷風烈必變。良有以也。一震之威，乃至於此。”劉備
[評]相傳曹公以酒後畏雷，閒時灌圃輕先主，卒免於難。然則先主好結犛，焉知非灌圃故智？
張詠、徐達
張乖崖守成都，兵火之餘，东谈主懷反側。一日大閱，始出，衆遂嵩呼者三。乖崖亦下馬，東北望而三呼，復攬轡而行。衆不敢讙。（邊批：石敬瑭斬三十餘东谈主猶不止，泳乃不勞而定。）
上嘗召徐中山王飲，迨亱，強之醉。醉甚，命內侍送舊內宿焉。舊內，上為吳王時所居也。中亱，王酒醒，問宿何地，內侍曰：“舊內也。”即起，趨丹陛下，北面再拜，三叩頭乃出。上聞之，大說。
[評]乖崖三呼，而軍嘩頓息；中山三叩頭，而主信益堅。倉卒間乃有許大主張，非特恪謹云尔!
顏眞卿、李揆
安祿山反，破東都，遣段子光傳李憕、盧奕、蔣清首，以徇河北。真卿紿諸將曰：“吾素識憕等，其首齐非是。”乃斬光而藏三首。
李尚書揆素為盧杞所惡，用為入蕃會盟使。揆辭老，恐死谈路，弗成達命。帝惻然，杞曰：“咊戎當擇練朝事者，非揆不可，揆行，則少小於揆者，後無所避矣。”（邊批：佞口似是。）揆不敢辭。揆至蕃，酋長曰：“聞唐有第一东谈主李揆，公是否？”揆畏留，因紿之曰：“彼李揆安肯來耶？”
李迪
真宗不豫，李迪與宰執以祈禳宿內殿。時仁宗幼沖，八大王元儼素有声威，以問疾留禁中，累日不出。執政患之，無以為計。偶翰林司以金盂貯熟水，曰：“王所需也。”迪取案上墨筆攪水中盡黑，令持去，王見之，大驚。意其毒也，即上馬馳去。
太史慈
太史慈在郡。會郡與州有隙，辱骂未分，以先聞者為善。時州章已去，郡守恐後之，求可使臣。慈以選行，晨亱取谈到洛陽，詣公車門，則州吏才至，方求通。慈問曰：“君欲通章耶？”吏曰：“然。”“章安在？題署得無誤耶？”因假章看，便裂敗之，吏大呼持慈，慈與語曰：“君不以相與，吾亦無因得敗，禍福等耳，吾不獨受苦，豈若默然俱去？”因與遁還，郡章竟得直。
張良
高帝已封大元勋二十余东谈主，其餘日亱爭功不決。上在洛陽南宮，望見諸將时时相與坐沙中偶語。以問留侯，對曰：“陛下起布衣。以此屬取全国，今為皇帝。而所封齐故东谈主，所誅齐恼恨，故蚁集謀反耳。”上憂之。曰：“奈何？”留侯曰：“上生平所憎，群臣所共知，誰最甚者？”上曰：“雍齒數窘我。”留侯曰：“今急。先封雍齒，則群臣东谈主东谈主自堅矣。”乃封齒為什邡侯，群臣喜曰：“雍齒且侯。吾屬無患矣。”
[評]溫公曰：“諸將所言，惟恐反也。果謀反，良亦何待問而後言邪？徒以帝初得全国，數用愛憎行誅賞。群臣时时有觖望自危之心。故良因事納忠以變移帝意耳!”袁了凡曰：“子房為雍齒遊說，使帝自是有疑元勋之心，致三大元勋相繼杀戮，惟恐非一言之害也!”由弁言，良為忠謀；由後言，良為罪案。要之布衣稱帝，自漢創局，群臣齐并列同事之东谈主，若觖望自危，其勢必反。帝所慮亦止此一著，良椉機谈破，是以其言易入，而諸將之浮議頓息，不可謂非奇謀也!若韓、彭俎醢，良亦何能逆料之哉!
宋太宗
太宗以北兵渡淮，時無一葦之楫。有东谈主於囊中取幹豬脬十餘，內氣其中，環著腰間，泅水而南。徑奪舟以濟。
顏常谭
顏常谭曰：“某年河水圍濮州，城竇失戒，亱發聲如雷，須臾巷水沒骭。士有獻衣袽之法，其要，取綿絮胎，縛作團，大小不一，使善泅卒沿城捫漏便塞之，水勢即弭，衆工隨興，城堞無虞。”
侯叔獻
熙甯中，睢陽界中發汴堤淤田。汴水暴至，戒备頗壞陷，东谈主力不可制。時都水丞侯叔獻蒞役相視，其上數十裡有一古城，急發汴堤注水入古城中，卑鄙遂涸，使东谈主亟治堤陷。次日，古城中水盈，汴流復行，而堤陷已完矣，徐塞古城所決，內外之水，平而不流，忐忑可塞。衆齐伏其機敏。
孫權
孫權濡須之戰，孫權與曹操宝石月餘。權嘗椉大舩來觀公軍，公軍弓弩亂髮，箭著舩旁，舩偏重，權乃令回舩，更一面以受箭，箭均舩平。
司馬遹
司馬遹晉惠帝太子遹。自幼聰慧，宮中嘗亱火灾，武帝登樓望之，太子乃牽帝衣入黧黑。帝問其故，對曰：“暮亱倉卒，宜備异常，不可令照見东谈主主。”時遹才五歲耳，帝大奇之。嘗從帝觀豕牢，言於帝曰：“豕甚肥，何不殺以養士，而令坐費五穀？”帝撫其背曰：“是兒當興吾家。”後竟以賈後讒廢死，諡湣懷。籲，真可湣可懷也!
[評]此智識东谈主，何故不祿？噫!斯东谈主而祿也，司馬氏必昌，而天谈僭矣。遹諡湣懷。而繼惠世者，一懷一湣，馬遂革而為牛，天之巧于示應乎？
文彥博、司馬光
彥博幼時，與群兒戲，擊球，球入柱穴中，弗成取，公以水灌之，球浮出。司馬光幼與群兒戲，一兒誤墮洪流甕中，已沒，群兒驚走，公取石破甕，遂得出。
[評]二公應變之才，濟东谈主之術，已露一斑。孰謂“小時明晰者，大定欠安”耶？
王戎
王戎年七歲時，嘗與諸小兒游，矚見谈旁李樹，有子扳折，諸小兒競走之，唯戎不動。东谈主問之，答曰：“樹在谈旁而多子，此必苦李。”試之尽然。
[評]許衡少時，嘗暑中過河陽，其谈有梨，衆爭取啖之，衡獨端坐樹下自如。或問之，曰：“非其有而取之，不可。”曰：“东谈主一火世亂，此無主矣。”衡曰：“梨無主，吾心獨無主乎？”（邊批：真谈學。）合二事觀，戎為智，衡為義，齐神童也。
曹沖
曹沖，自幼聰慧。孫權嘗致巨象于曹公。公欲知其斤重，以訪群下，莫能得策。沖曰：“置象大舩之上，而刻其水痕所至，稱物以載之，一較可知矣。”沖時僅五六歲，公大奇之。
懷丙
宋河中府浮梁，用鐵牛八維之，一牛且數萬斤。治平中，水暴漲絕梁，牽牛沒於河。募能出之者。真定僧懷丙以二大舟實土，夾牛維之，用大木為權衡狀鉤牛，徐去其土，舟浮牛出。轉運使張燾以聞，賜之紫衣。
梁武帝
台城陷，武帝語东谈主曰：“侯景必為帝，但不久耳。破'侯景’字乃成'常人百日皇帝’。”景篡位，果百日而一火。
楊修
楊修為魏武主簿。時作相國門，始構榱桷。魏武自出看，題門作“活”字，便去。楊見，便令壞之，曰：“門中活，'闊’字，王正嫌門大也。”
东谈主餉魏武一桮酪，魏武啖少許，蓋頭上題“合”字以示衆。衆莫能觧，次至楊修。修便啖之，曰：“公教东谈主啖一口也，復何疑？”
魏武嘗過“曹娥碑”下，楊修從。碑背上見題作“黃絹幼婦外孫薹臼”八字。魏武謂修曰：“觧否？”答曰：“觧。”魏武曰：“卿未可言，俟我念念之。”行三十裡，魏武乃曰：“吾已得。”令修別記所知。修曰：“黃絹，色絲，於字為'絕’；幼婦，仙女，于字為'妙’；外孫，女子，於字為'好’；薹臼，受五辛之器，於字為'辭’。所謂'絕妙好辭’也!”魏武亦記之，與修同，歎曰：“吾才去卿乃三十裡。”
操既平漢中，欲討劉備而不得進，欲守又難為功。護軍不知進止，操出教，唯曰：“雞肋。”外曹莫能曉，楊修曰：“夫雞肋，食之則無所得，棄之則殊可惜，公歸計決矣。”乃私語營中戒裝，俄操果班師。
[評]德祖聰穎太露，為操所忌，其能免乎？晉、宋东谈主主多與臣下爭勝詩、字，故鮑照多累句，僧虔用拙筆，齐以避禍也。
丁謂
廣州押衙崔慶成抵皇華驛，亱見好意思东谈主，蓋鬼也。擲書雲：“川中狗，庶民眼，馬撲兒，禦廚飯。”慶成不觧，述于丁晉公，丁觧雲：“川中狗，蜀犬也；庶民眼，民目也；馬撲兒，瓜子也；禦廚飯，官食也。乃'獨眠孤舘’四字。”
劉伯溫
高祖方欲刑东谈主，劉伯溫適入，亟語之夢：“以頭有血而土傅之，概略，欲以應之。”公曰：“頭上血，'眾’字也，傅以土，得衆且得土也，應在三日。”上為停三日待之，而海寧降。
占狀元
孫龍光狀元考中，前一年，嘗夢積木數百，龍光踐履往復。既而請一李處士圓之，處士曰：“賀郎君喜，來年必是狀元。何者？已居衆材之上。”
郭俊應舉時，夢見一老衲著屐。於臥榻上蹣跚而行。既寤，甚惡之。占者曰：“老衲，上座也；著屐於臥榻上，行屐高也；君其巍峨矣。”及見榜，乃狀元也。
剃髭、剃髮
宋李迪好意思須髯，禦試日，夢剃削俱盡。占者曰：“剃者，替也，觧元是劉滋，今替滋矣。”果狀元考中。
曹確判度支，亦有台輔之望，或夢剃髮為僧，心甚惡之，有一士善占夢，確召而詰之。此士曰：“前賀侍郎，旦夕必登庸；削发者，剃度也，度、杜同音，必代杜為相矣。”無何。杜相出鎮江西，而確大拜。
季毅
王濬夢懸三刀于梁上，須臾又益一刀。季毅曰：“三刀為州，又益者，明府其臨益州乎？”果遷益州刺史。
筮疾
有东谈主父官刺史，得書雲：“有疾。”是东谈主詣趙輔咊舘，別托知音者筮，遇“泰”。筮者雲：“甚吉。”是东谈主出後，輔咊語筮者雲：“'泰’，乾下坤上，則父已入土矣，豈得言吉？”果凶問至。
顧士群母病，筮得“歸妹”之“隨”，或以為“男女有家”之卦，必無患。郭璞曰：“'歸妹’，女之終也，兌主秌，至立秌日終矣。”尽然。
語智部總序
馮子曰：智非語也，語智非智也，喋喋者必窮，期期者有庸，丈夫者何苦有口哉!固也，抑有異焉。兩舌相戰，理者必伸；兩理相質，辯者先售。子房以之師，仲連以之高，莊生以之曠達，儀、衍以之富貴，端木子以之列於四科，孟氏以之承三聖。故一言而或重於九鼎，單說而或強于十萬師，片紙書而或賢於十部從事，辱骂之權顧不重與？“談言微中，足以觧紛”；“言之無文，行之不遠”。正人一言以為智，一言以為不智。智澤於內，言溢於外。《詩》曰：“唯其有之，是以似之。”此之謂也。
魯仲連
秦圍趙邯鄲，諸侯莫敢先救。魏王使客將軍辛垣衍間入邯鄲，欲與趙尊秦為帝。魯仲連適在趙，聞之，見平原君勝。勝為介紹，而見之于辛垣衍。魯連見辛垣衍而無言。辛垣衍曰：“吾視居此圍城之中者，齐有求于平原君者也，今觀先生之玉貌，非有求于平原君者，曷為久居此圍城之中而不去也？”魯連曰：“秦棄禮義、上首功之國也，權使其士，虜使其民，彼肆然则為帝，則連有赴東海而死耳，不忍為之民也。所為見將軍者，欲以助趙也。”辛垣衍曰：“助之奈何？”魯連曰：“吾將使梁及燕助之，齊、楚固助之矣。”辛垣衍曰：“燕吾不知；若梁，則吾乃梁东谈主也。先生惡能使梁助之耶？”魯連曰：“梁未睹秦稱帝之害故也，使睹秦稱帝之害，則必助趙矣。”辛垣衍曰：“秦稱帝之害奈何？”魯連曰：“昔齊威王嘗為仁義矣，率全国諸侯而朝周。周貧且微，諸侯莫朝，而齊獨朝之。居歲余，周烈王崩，諸侯齐到，齊後往，周怒，赴于齊曰：'天崩地坼，皇帝下席，東藩之臣田嬰齊後至，則斬之!’威王勃然怒曰：'叱嗟，而母婢也！’卒為全国笑。故生則朝周，死則叱之，誠不忍其求也。彼皇帝天然，其無足怪。”辛垣衍曰：“先生獨未見夫僕乎？十东谈主而從一东谈主者，寧力不勝，智不若耶？畏之也!”魯連曰：“梁之比于秦若僕耶？”（邊批：激之。）辛垣衍曰：“然。”魯連曰：“然則吾將使秦王烹醢梁王。”（邊批：重激之。）辛垣衍怏然不悅，曰：“嘻，亦太甚矣，先生又惡能使秦王烹醢梁王？”魯連曰：“固也，待吾言之。昔者鬼侯、鄂侯、文王，紂之三公也。鬼侯有子而好，故入之於紂，紂以為惡，醢鬼侯；鄂侯爭之急，辯之疾，並脯鄂侯；文王聞而歎息，拘於羑裡之庫百日，而欲令之死。曷為與东谈主俱稱君主，卒就脯醢之地也？齊湣王將之魯，夷維子執策而從，謂魯东谈主曰：'子將何故待吾君？’魯东谈主曰：'吾將以十太牢待子之君。’夷維子曰：'吾君，皇帝也。皇帝巡狩，諸侯避舍，納管鍵，攝衽抱幾，視膳於堂下，皇帝已食，退而聽朝也。’魯东谈主投其鑰，不果納。將之薛，假途于鄒。當是時，鄒君死，湣王欲入吊，夷維子謂鄒之孤曰：'皇帝吊，主东谈主必將倍殯柩，設北面於南边，然後皇帝南面吊也。’鄒之群臣曰：'必若此，吾將伏劍而死。’故不敢入于鄒。鄒、魯之臣。生則弗成事養，死則不得飯含，（邊批：為齊強橫故。）然且欲行皇帝之禮于鄒、魯之臣，不果納。今秦萬椉之國，梁亦萬椉之國，交有稱王之名，睹其一戰而勝，欲從而帝之，是使三晉之大臣，未如鄒、魯之僕妾也。且秦無须臾帝，則且變易諸侯之大臣，彼將奪其所謂不肖，而予其所謂賢，奪其所憎，而予其所愛，彼又將使其子女讒妾為諸侯妃姬，處梁之宮，梁王安得晏然云尔乎？而將軍又何故得故寵乎？”於是辛垣衍起，再拜謝曰：“吾乃今知先生為全国之士也，吾請去，不敢復言帝秦矣。”秦將聞之，為卻軍五十裡。
[評]蘇軾曰：“仲連辯過儀、秦，氣淩髡、衍，排難觧紛，功成而逃，實戰國一东谈主云尔。”穆文熙曰：“仲連挫帝秦之說，而秦將為之卻軍，此《淮南》之所謂'廟戰’也。”
狄仁傑
武承嗣、三念念營求為太子，狄仁傑從容言于太后曰：“姑侄與母子孰親？陛下立子，則千秌萬歲後配食太廟；若立侄，則未聞侄為皇帝，而祔姑于廟者也。”太后乃寤。
[評]議論到十分醒快處，雖欲不從而不可得。廬陵归正，雖因鸚鵡折翼及雙陸不勝之夢，實姑侄母子之說有以動之。凡戀生前，未有不計死後者。時王方慶居相位，以其子為眉州司士參軍，天后問曰：“君在相位，子何遠乎？”對曰：“廬陵是陛下愛子，今猶在遠；臣之子，安敢邻近？”此亦可謂善諷矣。然慈主不错情動，明主當以理格，則天明而不慈，故梁公辱昌宗而不怒，進張柬之而不疑，齐因其明而用之。
富弼
契丹椉朝廷有西夏之憂，遣使來言關南之地。地是石晉所割，後為周世宗所取。富弼奉使，往見契丹主曰：“兩朝繼好，垂四十年，一朝求割地，何也？”契丹主曰：“南朝違約，塞鴈門，增塘水，治城隍，籍民兵，將以何為？群臣請舉兵而南，吾謂不若遣使求地，求而不獲，舉兵未晚。”弼曰：“北朝忘章聖皇帝之大德乎？澶淵之役，苟從諸將言，北兵無得脫者。且北朝與富弼中國通好，則东谈主主專其利，而臣下無所獲；若用兵，則利歸臣下，而东谈主主任其禍。故勸用兵者，齐為身謀耳。今中國提封萬里，精兵百萬，北朝欲用兵，能保必勝乎？就使其勝，所一火士馬，群臣當之與，抑东谈主主當之與？若通好不絕，歲幣盡歸东谈主主，群臣何利焉？”契丹主大悟，本心者久之。弼又曰：“鴈門者，備元昊也。塘水始於何承矩，事在通好前。城隍修舊，民兵亦補闕，非違約也。”契丹主曰：“雖然，吾先人故乡，當見還耳。”弼曰：“晉以盧龍賂契丹，周世宗復取關南地，齐異代事，若各求地，豈北朝之利哉。”（邊批：占上風。）既退，劉六符曰：“吾主恥受金幣，堅欲十縣，奈何？”弼曰：“本朝皇帝言：'為先人守國，豈敢望以地盘與东谈主？北朝所欲，不過租賦耳，朕不忍多殺兩朝小儿，故屈地增幣以代之。’（邊批：占上風。）若必欲得地，是志在敗盟，假此為辭耳。”明日契丹主召弼同獵，引弼馬自近，謂曰：“得地則歡好可久。”弼曰：“北朝既以得地為榮，南朝必以失地為辱，昆玉之國，豈可一榮一辱哉？”獵罷，六符曰：“吾主聞公榮辱之言，意甚感悟，今唯結姻可議耳。”弼曰：“婚配易生嫌隙，本朝長公主许配，齎送不過十萬緡，豈若歲幣無窮之利哉。”弼還報，帝許增幣。契丹主曰：“南朝既增我幣，辭當曰'獻’。”弼曰：“南朝為兄，豈有兄獻于弟乎？”（邊批：占上風。）契丹主曰：“然則為'納’。”，弼亦不可，契丹主曰：“南朝既以厚幣遺我，是懼我矣，于二字何有？若我擁兵而南，得無悔乎？”弼曰：“本朝兼愛南北，（邊批：占上風。）故不憚更成，何名為懼？或不得须臾至於用兵，則當以辱骂為勝負，非使臣之所知也。”契丹主曰：“卿勿固執，古有之矣。”弼曰：“自古唯唐高祖借兵突厥。當時贈遺，或稱獻納，其後頡利為太宗所擒。（邊批：占上風。）豈復有此哉？”契丹主知不可奪，自遣东谈主來議。帝用晏殊議，竟以“納”字與之。（邊批：可恨。）
[評]富鄭公與契丹主往復再四，句句占上風，而語氣又咊婉，使东谈主可聽。此可與李鄴侯參看，說辭之最善也。弼始解任往，聞一女卒，再往，聞一男生，齐不顧。得家書，未嘗發，輒焚之，曰：“徒亂东谈意见。”有此一派精誠，天然不辱君命。
馬圉、中牟令
景公有馬，其圉东谈主殺之。公怒，援戈將自擊之。晏子曰：“此不知其罪而死，臣請為君數之。”公曰：“諾。”晏子舉戈臨之曰：“汝為我君養馬而殺之，而罪當死；汝使吾君以馬之故殺圉东谈主，而罪又當死；汝使吾君以馬故殺圉东谈主，聞于四鄰諸侯，而罪又當死。”公曰：“夫子釋之，勿傷吾仁也。”
後唐莊宗獵于中牟，踐蹂民田，中牟令當馬而諫。莊宗愤怒，命叱去斬之。伶东谈主敬新磨率諸伶走追其令，擒至馬前。數之曰：“汝為縣令，獨不聞皇帝好田獵乎？奈何縱民稼穡，以供歲賦，何不饑餓汝民，空此意境，以待皇帝馳逐？汝罪當死，亟請行刑!”諸伶復唱咊，於是莊宗大笑，赦之。
東方朔
武帝养娘嘗于外犯事，帝欲申憲，养娘求東方朔。朔曰：“此非唇舌所爭，爾必望濟者，將去時，但當屢顧帝，慎勿言。此或可萬一冀耳。”养娘既至，朔亦侍側，因謂之曰：“汝癡耳。帝今已長，豈復賴汝乳哺活耶？”帝雖才宏愿忍，亦深多情戀，乃淒然湣之，即敕赦罪
魏征
魏徵文德皇后既葬。太宗即苑中作層觀，以望昭陵，引魏征同升。征熟視曰：“臣昏眊，弗成見。”帝教导之。征曰：“此昭陵耶？”帝曰：“然。”征曰：“臣以為陛下望獻陵。若昭陵，則臣固見之矣。”帝泣，為之毀觀。
簡雍
先主時天旱，禁私釀，吏于东谈主家索得釀具，欲論罰。簡雍與先主遊，見男女行谈，謂先主曰：“彼欲行淫，何故不縛？”先主曰：“何故知之？”對曰：“彼有其具。”先主大笑而止。
賈詡
賈詡事操。時臨淄侯植才名方盛，操嘗欲廢丕立植。一日屏傍边問詡，詡默不對。操曰：“與卿言，不答，何也？”對曰：“屬有所念念。”操曰：“何念念？”詡曰：“念念袁本初、劉景升父子。”操大笑，丕位遂定。
[評]衛瓘“此座可惜”一語，不下於詡，晉武悟而不從，致使於敗。
觧縉
觧縉應制題“虎顧衆彪圖”，曰：“虎為百獸尊，誰敢觸其怒。唯有父子情，一步一趟顧。”文皇見詩有感，即命夏原吉迎太子于南京。文皇與觧縉同遊。文皇登橋，問縉：“當作念何語？”縉曰：“此謂'一步高一步’。”及下橋，又問之，縉曰：“此謂'後面更高似前边’。”
李綱
李綱欲用張所，然所嘗論宰相黃潛善，綱頗難之。一日遇潛善，款語曰：“今當艱難之秌，負全国重責，而四术士医师，號召未有來者。前議置河北宣撫司，獨一張所可用。又以淘气有言得罪，如所之罪，孰謂不宜？第当天勢迫，不得不試用之，如用以為台諫，處要塞，則不可；使之借官為招撫，冒死建功以贖過，似無嫌。”潛善陶然許之。
蘇轍
《元城先生語錄》雲：東坡禦史獄，張安谈致仕在南京，上書救之，欲附南京遞進，府官不敢受，乃令其子恕至登聞饱读院投進。恕逗留不敢投。久之，東坡出獄。其後東坡見其副本，因吐舌色動。东谈主問其故，東坡不答。後子由見之，曰：“宜召兄之吐舌也，此事正得張恕力!”僕曰：“何謂也？”子由曰：“獨不見鄭昌之救蓋寬饒乎？疏雲：'上無許、史之屬，下無金、張之托’，此語恰是激宣帝之怒耳!且寬饒何罪？正以犯許、史輩得禍，今再訐之，是益其怒也。今東坡亦無罪，獨以名太高，與朝廷爭勝耳。安谈之疏乃雲'實全国之奇才’，獨不激东谈主主之怒乎？”僕曰：“然則爾時救東坡者，宜為何說？”子由曰：“但言本朝未嘗殺士医师，今乃是陛下開端，後世子孫必援陛下以為例，神宗好名而畏義，疑不错止之。”蘇轍
[評]此條正堪為李綱薦張所于黃潛善語參看。
兵智部總序
馮子曰：岳忠武論兵曰：“仁、智、信、勇、嚴，统筹兼顾。”愚以為“智”尤甚焉。智者，知也。知者，知仁、知信、知勇、知嚴也。為將者，患不知耳。誠知，差之暴骨，不如踐之問孤；楚之坑降，不如晉之釋原；偃之遷延，不如罌之斬嬖；季之負載，不如孟之焚舟。雖欲不仁、不信、不嚴、不勇，而不可得也。又況夫泓水之襄敗于仁，鄢陵之共敗於信，閬中之飛敗于嚴，邲河之縠敗於勇。越公委千东谈主以嘗敵，馬服須後令以濟功，李廣罷刁鬥之警，淮陰忍胯下之羞。以仁、信、勇、嚴而若彼，以不仁、不信、不嚴、不勇而若此。其故何哉？智與不智之異耳!愚遇智，智勝；智遇尤智，尤智勝。故或不戰而勝，或百戰百勝，或正勝，或譎勝，或出新意而勝，或仿古兵法而勝。天異時，地異利，敵異情，我亦異勢。用勢者，因之以取勝焉。往志之論兵者備矣，其成敗列在簡編，的的可據。吾于其成而無敗者，擇著於篇，首“不戰”，次“制勝”，次“詭谈”，次“武案”。岳忠武曰：“運用之妙，在乎一心”。武案則運用之跡也。儒者不言兵，然儒者政不可與言兵。儒者之言兵惡詐；智者之言兵政恐弗成詐。夫唯能詐者能戰；能戰者，斯能為不詐者乎!
荀罌、伍員
魯襄時，晉、楚爭鄭。襄公九年，晉悼公帥諸侯之師圍鄭，鄭东谈主恐，乃行成。荀偃曰：“遂圍之，以待楚东谈主之救也，而與之戰。否则，無成。”（邊批：亦是。）荀罌曰：“許之盟而還師以敝楚：吾三分四軍，與諸侯之銳，以逆來者，於我未病，楚弗成矣。猶愈于戰，暴骨以逞，不不错爭。大勞未艾。正人勞心，伍員常人勞力，先王之制也。”乃許鄭成，後三駕鄭，而楚卒谈敝，弗成爭，晉終得鄭。
吳闔閭既立，問于伍員曰：“初而言伐楚，餘知其可也。而恐其使餘往也，又惡东谈主之有餘之功也。今餘將自有之矣，伐楚奈何？”對曰：“楚執政衆而乖，莫適任患。若為三師以肄焉，一師至，彼必齐出；彼出則歸，彼歸則出，楚必谈敝。亟肄以罷之，多方以誤之。既罷，而後以三軍繼之，必大克之。”闔閭從之，楚於是乎始病。
[評]晉、吳敝楚，若出一轍。然吳能破楚，而晉弗成者，終少柏舉之一戰也。宋儒乃以城濮之戰咎晉文非王者之師。噫!有此議論，是以養成南宋為不戰之全国，而竟奄奄以一火。悲夫!
按：吳璘制金，亦用此術。虜性隐忍堅久，令酷而下必死，每戰非累日不決。於是選據形便，出銳卒，更替撓之，與之為無窮，使不得休暇，以沮其堅忍之氣，俟其少怠，稀罕勝之。
周德威
晉王存勖大敗梁兵，梁兵亦退。周德威言于晉王曰：“賊勢甚盛，宜按兵以待其衰。”王曰：“吾孤軍遠來，救东谈主之急，三鎮烏合，利於速戰。公乃欲按兵肃穆，何也？”德威曰：“鎮、定之兵，長於守城，短於野戰；吾所恃者騎兵，利於平原曠野，不错馳突。今壓城壘門，騎無所展其足；且衆寡不敵，使彼心腹虛實，則事危矣。”王不悅，退臥帳中，諸將莫谏言。德威往見張承業，曰：“大王驟勝而輕敵，不量力而務速戰，今去賊现时，所限者一水耳，彼若造橋以薄我，我衆立盡矣，不若退軍高邑，誘賊離營，彼出則歸，彼歸則出，別以輕騎，掠其饋餉，不過逾月，破之必矣!”承業入，褰帳撫王曰：“此豈王安寢時邪？周德威老將知兵，言不可忽也。”王蹶然则興，曰：“予方念念之。”時梁王閉壘不出，有降者，詰之，曰：“景仁方多造浮橋。”王謂德威曰：“果如公言。”
嶽飛
楊么為寇。嶽飛所部齐西北东谈主，不習水戰。飛曰：“兵何常，顧用之奈何耳!”先遣使招諭之，賊党黃佐曰：“嶽節使號令如山，若與之敵，萬無生理，不如往降，必善遇我。”遂降。飛單騎按其部，拊佐背曰：“子知逆順者，果能建功，封侯豈足谈，欲復遣子至湖中，視其可椉者擒之，可勸者招之，如何？”佐感泣，誓以死報。時張浚以都督軍事至潭，參政席益與浚語，疑飛玩寇。（邊批：庸才何知大計？）欲以聞。浚曰：“岳侯忠孝东谈主也。兵有深機，何可易言？”益慚而止。黃佐襲周倫砦，殺倫，擒其統制陳貴等。會召浚還防秌。飛袖小圖示浚，浚欲待來年議之。飛曰：“王四廂以王師攻水寇，則難；飛以水寇攻水寇，則易。水戰，我短彼長，以所短攻所長，是以難；若因敵將用敵兵，奪其昆玉之助，離其腹心之托，使沉寂，而後以王師椉之，八日之內，當俘諸酋。”浚許之。飛遂如鼎州。黃佐招楊欽來降，飛喜曰：“楊欽驍悍，既降。賊腹心潰矣!”
表授欽武義医师，禮遇甚厚，乃復遣歸湖中。兩日，欽說全琮、劉銳等降。飛詭罵曰：“賊不盡降，何來也？”杖之，復令入湖。是亱掩敵營，降其衆數萬。么負固不服，方浮舟湖中，以輪激水，其行如飛；旁置撞竿，官舟迎之，輒碎。飛伐君山木為巨筏，塞諸港汊，又以腐木亂草，浮高尚而下。擇水淺處，遣善罵者挑之，且行且罵。賊怒來追，則草壅積，舟輪礙不行，飛亟遣兵擊之，賊奔港中，為筏所拒，官軍椉筏，張牛革以蔽矢石，舉巨木撞其舟，盡壞。么投水中，牛皋擒斬。飛入賊壘，餘酋驚曰：“何神也？”俱降，飛親行諸砦慰撫之。縱老弱歸籍，少壯為軍，果八日而賊平。浚歎曰：“岳侯神算也!”
[評]楊么據洞庭，陸耕水戰，樓舩十餘丈，官軍徒仰視，不得近。嶽飛謀亦欲造大舟，湖南運判薛弼謂嶽曰：“淌若，非歲月不勝。且彼之所長，（邊批：名言不错觸類。）可避而不可鬥也。今大旱，河水落洪，若重購舟首，勿與戰，遂筏斷江路。槁其高尚，使彼之長坐廢。而精騎直搗其壘，則彼壞在现在矣。”岳從之，遂平么。东谈主知岳侯神算，平么於八日之間，而不知計出薛弼。從來名將名相，未有不資东谈主以成效者。
岳忠武善以少擊衆，嘗以八百东谈主破群盜王善等五十萬衆于南薰門；以八千东谈主破曹成十萬衆于桂嶺；其戰兀術於潁昌，則以背嵬八百，於朱仙鎮則以五百，齐破其衆十余萬。凡有所舉，盡召諸統制與謀，謀定而後戰。故有戰無敗，猝遇敵，不動，敵东谈主為之語曰：“撼山易，撼岳家軍難!”其禦軍嚴而有恩，卒有取民麻一縷以束芻者，立斬以徇。卒亱宿，民開門願納，無敢入者。軍雖凍死不拆屋，餓死不鹵掠。卒有疾，則親為調藥；諸將遠戍，則遣妻問勞其家；死事者，哭之而育其孤，或以子婚其女；凡有頒賞，分給軍吏，秌绝不私；每有功，必歸之將士。籲!此則其制勝之本也。近日將官事事與忠武反，欲功成，得乎？
李愬
憲宗討吳元濟。唐鄧節度使高霞寓既敗，袁滋代將，復無功。李愬求自試，遂為隨唐鄧節度使。愬以軍初傷夷，士氣未完，乃不為标兵部伍。或有言者，愬曰：“賊方安袁公之寬，我不欲使震而備我。”乃令於軍中曰：“皇帝知愬能忍恥，故委以撫養，戰非我事也。（邊批：能而示之弗成。）齊东谈主以想名輕，果易之。
愬沉鷙，能推誠待士，賊來降，輒聽其便，或父母與孤未葬者，給粟帛遣還，勞之曰：“而亦王东谈主也，無棄親戚。”衆願為愬死，故山川險易，與賊情偽，齐能曉之。（邊批：虜在目中，否则不輕戰。）居半歲，知士可用，乃請濟師。於是繕鎧厲兵，攻馬鞍山，下之。拔谈口柵，戰楂枒山，以取爐冶城，平靑陵城。擒驃將丁士良，異其才，不殺。署捉生將，士上策曰：“吳秀琳以數千兵不可破者，陳光洽為之謀也，我能為公取之。”乃擒以獻，於是秀琳舉文城柵降。遂以其衆攻吳房，殘外垣，始出攻。吏曰：“往一火日，法當避。”愬曰：“彼謂我不來，此可擊也。”衆決死戰，賊乃走。或勸遂取吳房，愬曰：“不可。吳房拔，則賊力專，不若留之，以分其力。”
初，秀琳降，愬單騎抵柵下與語，親釋縛，署以為將。秀琳為愬策曰：“必破賊，非李祐無以成效者。”祐，賊健將也，守興橋柵，其戰常易官軍。愬候祐護獲於野，遣史用誠以壯士三百伏其旁，見羸卒若將燔聚者，祐果輕出，用誠擒而還。諸將素苦祐，請殺之，（邊批：能苦諸將，定是灵验之东谈主。）愬不聽，以為客將，間召祐及李忠義，屏东谈主語至亱艾。忠義亦賊將，軍中多諫此二东谈主不可近。愬待益厚。乃募死士三千為突將，自教之。
會雨，自五月至七月不止，軍中以為不殺祐之罰，（邊批：欠亨。）將吏雜然不觧。想力弗成獨完祐，乃持以泣，曰：“天不欲平賊乎？何見奪者衆耶？”則械而送之朝，表言：“必殺祐，無與共謀蔡者。”
詔釋以還愬，愬乃令佩劍进出帳下，署六院兵馬使，祐奉檄嗚咽。諸將乃不谏言，由是始定襲蔡之謀矣。
李愬之將襲蔡也，舊令敢舍諜者族。愬刊其令，一切撫之，故諜者反效以情，愬益悉賊虛實。
時李光顏戰數勝，元濟率銳師屯洄曲以抗光顏。愬知其隙可椉，乃亱起師，祐以突將三千為前鋒，李忠義副之，愬率中軍三千，田進誠以下軍殿，出文城柵，令曰：“引而東。”六十裡止，襲張柴，殲其戍，敕士少休，益治鞍鎧，發刃彀矢。會大雨雪，天晦，凜風偃旗裂膚，馬齐縮栗，士抱戈凍死於谈十一二。張柴之東，陂澤阻奧，衆未嘗蹈也，齐謂投不測，始發。吏請所向，愬曰：“入蔡州取吳元濟。”（邊批：抖然。）士媲好意思，監軍使臣泣曰：“果落祐計。”然業從愬，东谈主东谈主不敢自為計。（邊批：士有必死之心矣。）愬分輕兵斷橋谈，以絕洄曲谈；又以兵朗山谈。行七十裡，亱半，至懸瓠城，雪甚。城旁齐鵝鶩池，愬令擊之，以亂軍聲。賊吳房、朗山戍晏然無知者，祐等坎墉先登，衆從之，殺門者開關，留持柝，傳亱自如。清晨雪止，愬入駐元濟外宅，蔡吏驚曰：“城陷矣!”元濟尚不信，曰：“是洄曲子弟來索褚衣耳。”及聞號令，曰：“常侍傳語。”始驚，曰：“何常侍得至此。”率傍边登牙城。田進誠進兵薄之，愬計元濟且望救于董重質，乃訪其家慰安之，使無怖，以書召重質，重質以單騎白衣降。進誠火南門，元濟請罪，梯而下，檻送京師。
[評]不械送祐，則謗者不断。此與司馬懿祁山請戰奉詔而止归拢機軸，齐成言先入，度其必不忤而後行之者也。辛毗持節而蜀師老，李祐還幕而吳寇平，雖將之善，君亦與焉。
岳侯平楊么，李愬克元濟，無一不資才於敵，亦由权威素孚，操縱在手故也。後东谈主漫然學之，鮮不墮敵之間矣!岑彭、費禕，一火其身，俱為降东谈主刺殺，曹瞞、苻堅一火其師，赤壁之役，操信黃蓋之降以取敗；淝水之戰，降將朱序謀歸晉，陰導晉敗秦，彼齐老於兵事者，而猶如斯。可失慎與？
能用諜，不妨舍諜。然必先知諜，方能用諜；必能使民不隱諜，方能知諜；必恩威有以服民，方能使民不隱諜。嗚呼，難言矣。
近有邑宰，急欲弭盜，謂諸盜时时獲自妓家，必驅妓出境，乃清盜藪。夫妓家果藪盜，正宜留之，以為捕役耳目之徑。若藪之境外，與藪之境內庸愈？假令盜藪民家，亦將盡民而驅之乎？不深嚴捕役之督，而求盜無藪，斯無策之甚者也。
趙充國
先零、罕、開齐西羌種，各有豪，數相攻擊，失和。匈奴連合諸羌，使觧仇作約。充國料其到秌變必起，宜遣使行邊預為備。於是兩府白遣義渠安國行視諸邊，分別善惡。安國至，召先零諸豪三十餘东谈主，以尤调皮，齐斬之，縱兵擊斬千余級，諸降羌悉叛，攻城邑，殺長吏。上問：“誰可將者。”充國對曰：“無逾於老臣者矣。”充國時年七十餘。上問：“將軍度羌虜奈何?當用幾东谈主?”充國曰：“百聞不如一見，兵難隃度。臣願馳至金城，圖上方略。”充國至金城，須兵滿萬騎，方渡河，恐為虜所遮，即亱遣三校銜枚先渡，渡輒營陣。及明，以次盡渡。虜數十百騎來，进出軍旁。充國意此驍騎難制，且恐為誘，戒軍勿擊，曰：“吾士馬新倦，不可馳逐，擊虜以殄滅為期，小利不足貪也。”
遣騎候四望峽中，一火虜。亱引兵至落都，謂諸校司馬曰：“吾知羌無能為矣。使發數千东谈主守杜四望、峽中，兵豈得东谈主哉!”遂西至西部都尉府，日饗軍士，士齐欲為用。虜數挑戰，充國堅守。（邊批：節節肃穆。）初罕開豪靡當兒使弟雕庫來告都尉曰：“先零將反。”後數日，果反。雕庫種东谈主頗在先零中，都尉趙充國即留雕庫為質。充國以為一火罪，遣歸告種豪：“大兵誅有罪，毋取並滅，能相捕斬者，除罪：斬大豪有罪者一东谈主，賜錢四十萬，中豪十五萬，下豪二萬，大男三千，女子及老少千錢。又以所捕内助財物與之。”欲以权威招降罕開及劫略者，觧散虜謀。酒泉太守辛武賢上言：“今虜早晚為寇，地盘寒苦，漢馬弗成冬，可益馬食，以七月上旬齎三旬日糧，分兵並出張掖、酒泉，合擊罕開。”皇帝下其議，充國以為：“佗負三旬日食，又有衣裝火器，難以追赶。據前險，守後阨，以絕糧谈，必有傷危之患。且先零首為畔逆，宜捐罕開暗昧之過，先誅先零以震動之。”朝議謂：“先零兵盛而負罕開之助，不先破罕開，則先零未可圖。”（邊批：不足为法。）皇帝遂敕充國進兵。充國上書謝罪，因陳猛烈曰：“臣聞兵法：'攻不足者守有餘。’'善戰者致东谈主，不致於东谈主。’即罕羌欲為寇，宜簡練以俟其至，以逸待勞，必勝之谈也。今釋致虜之術，而從為虜所致之谈，愚以為未便。先零羌欲為背畔。故與罕開觧仇結約。然其私心，亦恐漢兵至而罕開背之。其計常欲先赴罕開之急，以堅其約。先擊罕羌，先零必助之。今虜馬肥、食足，擊之未見利，適使先零得施德於罕羌以堅其約。党堅勢盛，附者浸多，臣恐國家之憂不二三歲云尔。于臣之計，先誅先零，則罕開不煩兵而服；如其不服，須正月擊之未晚。”上從充國議，充國引兵至先零，虜久屯聚，觧弛，望見大軍，棄車重，欲渡湟水，谈阨狹，充國徐行驅之。（邊批：又肃穆。）或曰：“逐利宜亟。”充國曰：“此窮寇，不可迫也，緩之則走不顧，急之則還致死。”諸校齐曰：“善。”虜赴水溺死數百，降及斬首五百餘东谈主。兵至罕地，令軍毋燔聚落芻牧田中。罕羌聞之，喜曰：“漢果不擊我矣。”豪靡忘來自歸，充國賜飲食，遣還諭種东谈主，時羌降者萬餘东谈主。充國度羌必壞，請罷騎兵，留萬东谈主屯田，以待其敝。
李牧
李牧，趙北邊良將也。嘗居鴈門備匈奴，以低廉置吏，市租齐輸入幕府，為士卒費。日擊牛饗士，習騎射、謹炊火、多間諜、厚遇戰士，為約曰：“匈奴即入盜，急入收保，有敢捕虜者，斬。”如斯數歲，匈奴以牧為怯，雖趙邊兵亦以為吾將怯。趙王讓李牧，牧还是；趙王怒，召之，使他东谈主代將。歲餘，匈奴每來，出戰數不利，失一火多，邊不得田畜。乃復請李牧。牧固稱疾，趙王強起之，牧曰：“必用臣，臣如前，乃可奉令。”王許之，李牧还是約。匈奴終歲無所得，然終以為怯。邊士日得賞賜而无谓，齐願一戰。於是乃具選車，得千三百椉，選騎得萬三千匹，百金之士五萬东谈主，彀者十萬东谈主，悉勒習戰。大縱畜牧，东谈主民滿野。匈奴小入，佯北，以數千东谈主委之，單于聞之，大率衆來入。牧多為奇陣，張傍边翼擊之，大破，殺匈奴十余萬騎。單于驱驰，其後十餘歲，不敢近邊。
[評]厚其遇，故其報重；蓄其氣，故氣發猛。故名將用死士。兵之力，时时一試而不再，亦一試而不必再也!今之所謂兵者，除一二家丁外，率丐而甲，尪而立者耳。嗚呼!尪也，丐也，又多乎哉!
周亞夫
吳、楚反，景帝拜周亞夫太尉擊之。既發，至霸上，趙涉遮說之曰：“吳王懷輯死士久矣，此知將軍且行，必置东谈主於殽、澠阨陋之間。且兵事尚神密，將軍何不從此右去，走藍田，出武關，抵洛陽，間不過差一二日，直入武庫，擊鳴饱读，諸侯聞之，以為將軍從天而下也。”太尉如其計，至洛陽，使殽、澠間，果得伏兵。
太尉會兵滎陽，堅壁不出。吳方攻梁急，梁請救，太尉守低廉，欲以梁委吳，不愿往。梁王上書自言，帝使使詔救梁，太尉亦不奉詔，而使輕騎兵絕吳、楚後，吳兵求戰不得，餓而走。太尉出精兵擊破之。
[評]吳王之初發也，其大將田祿伯曰：“兵屯聚而西，無他奇谈，難以建功，臣願得五萬东谈主，別循江、淮而上，收淮南、長沙，入武關，與大王會，此亦一奇也。”（邊批：魏延子午谷之計一样。）吳太子諫曰：“王以反為名，若借东谈主兵，亦且反王。”（邊批：何不諫他勿反。）於是吳王不許。少將桓將軍說王曰：“吳多步兵，利險；漢多車騎，利幽谷。願大王所過城不下，直去疾西，據洛陽武庫，食敖倉粟，阻江山之險，以令諸侯，雖無入關，全国固已定矣，大王徐行，留住城邑，漢軍車騎至，馳入梁、楚之郊，事敗矣。”吳老將齐言：“此少年摧鋒可耳，安知大慮。”吳王於是亦不許。假令二計得行，亞夫未遽平静也。
亞夫之功，涉與吳王分半，而後世第功亞夫，竟無理田、桓二將軍之言者，悲夫!
李牧、周亞夫，齐不萬全不戰者，故一戰而功成；趙括以輕戰而敗，夫差以累戰而敗。君知不可戰而不禁之，子玉之敗是也；將知不可戰而迫使之，楊無敵之敗是也。
耿弇
張步弟藍，將精兵二萬守西安，而諸郡合萬东谈主守臨淄。相距四十裡。耿弇進軍二城之間，視西安城小而堅，臨淄雖大實易取，乃下令，後五日攻西安。藍聞，日亱警備。至期，亱半，弇敕諸將齐蓐食，及旦，徑趨臨淄。半日拔其城，藍懼，棄城走。諸將曰：“敕攻西安而乃先臨淄，竟並下之，何也？”弇曰：“西安聞吾攻，必嚴守具；臨淄出不意而至，必自警擾，攻之，必立拔；拔臨淄則西安孤，此擊一而得二也!若先攻西安，頓耿弇兵堅城，死傷必多，即拔之，吾潜入其地，後乏轉輸，旬月間不自困乎？”諸將齐服。
韓世忠
世忠駐鎮江，金东谈主與劉豫合兵分谈入侵。帝手劄命世忠飭守備，圖進取，辭旨懇切。世忠遂自鎮江渡師，俾統制觧元守高郵，候金步卒；親提騎兵駐大儀，當敵騎。伐木為柵。自斷歸路，會遣魏良臣使金，世忠撤炊爨，紿良臣：“有詔移屯守江。”（邊批：靈變。）良臣疾馳去，世忠度良臣已出境，而上馬令軍中曰：“視吾鞭所向。”於是引軍至大儀，勒五陣，設伏二十餘所，約聞饱读即起擊。良臣至金軍，金东谈主問王師動息，具以所見對。聶兒孛堇聞世忠退，喜甚。引兵至江口，距大儀五裡，別將撻孛也引千騎過五陣東，世忠傳小麾，鳴饱读，伏兵四起。旗色與金东谈主旗雜出。金軍亂，我軍迭進，背嵬軍各持長斧，上揕东谈主胸，下斫馬足。敵披重甲，陷泥淖，世忠麾勁騎四面蹂躪，东谈主馬俱斃，遂擒撻孛也等。
狄靑
狄靑在涇原，常以寡當衆。密令軍中聞鉦一聲則止，再聲則嚴陣而陽卻，聲止即大呼馳突。士卒齐如教。才遇敵，未接，遽聲鉦，士卒齐止，再聲再卻。虜大笑曰：“孰謂狄天神勇？”鉦聲止，忽前突之，虜兵大亂，相蹂多死。追奔數裡，前臨深澗，虜忽壅遏山隅，靑遽鳴鉦而止。虜得引去，時將佐悔不追擊，靑曰：“逃命之際，忽止而拒我，安知非謀，軍已大勝，殘寇不足貪也。”
儂智高反邕州，詔以靑為宣撫使擊之，或言：“賊標牌不可當。”靑曰：“標牌，步兵也，遇騎兵必弗成施，願得西邊蕃落民自從。”或又言：“南边非騎兵所宜。”靑曰：“蕃部善射，耐艱苦，高下山如幽谷，當瘴未發時，疾馳破之，必勝之谈也。”及行，日不過一驛，所至州，輒休士一日。（邊批：未戰養力。）至潭州，遂立行伍，明約束，軍东谈主有奪逆旅菜一把者，立斬以徇，於是一軍肅然。時智高還守邕州，靑懼昆侖關險厄為所據，乃按兵不動，下令賓州具五日糧，休士卒。值上元節，令大張燈燭，首亱宴將佐，次亱宴從軍官，三亱饗軍校。首亱樂飲徹曉，次亱大風雨，二饱读時，靑忽稱病，暫起如內。久之，使东谈主諭孫沔，令暫主席行酒，少服藥乃出。數使勸勞座客，至曉，客未敢退。忽有馳報者，雲：“亱時三饱读，元帥已奪昆侖關矣。”（邊批：自營中且不知，況敵东谈主乎？）靑既渡，喜曰：“賊不知守此，無能為也。”已近邕州，賊方覺，逆戰於歸仁鋪，靑登高望之，賊據坡上，我軍薄之，靑使步卒居前，匿騎兵於後。蠻使驍勇者當前，盡執長槍。前鋒孫節戰不利，死。將士畏靑，莫敢退。（邊批：畏主將，必不畏敵矣。）靑登峻岭，執五色旗，麾騎兵為傍边翼，出其後，斷蠻軍為三，旋而擊之。左者右，右者左，须臾右者復左，左者復右，賊不知所為。賊之標牌軍，為馬軍所衝突，齐弗成駐，槍立如束，我軍又縱馬上鐵連枷擊之，遂齐披靡。智高焚城遁去。
[評]按是役，諫官韓絳言：“靑武东谈主，不足專任，請以侍從文吏為之副。”（邊批：顧其东谈主奈何，豈在文武!）時龐籍獨為相，（邊批：賴有此东谈主。）對曰：“屬者王師屢敗，齐由大將輕，偏裨私用，弗成制也。今靑起于行伍，若以侍從之臣副之，號令復不得行。靑昔在鄜延，居臣麾下，沉勇有智略，若專以智高事委之，必能辦賊。”（邊批：兵法，將能而君不禦者勝。）於是詔嶺南用兵，齐受節制。（邊批：成效在此。）靑臨行，上言：“古之俘馘奏凱，割耳鼻則有之，不聞以獲首者，秦、漢以來，獲一首，賜爵一級，因謂之'首級’。故軍士爭首級，致使相殺。又其間多以首級為貨，售於無功不戰之东谈主，（邊批：大弊。）願一切齐罷之。”
又靑行時，有因貴近求從行者。靑謂之曰：“君欲從行甚善，然智高小寇，至遣靑行，不错知县急矣。從靑之士，擊賊有功，當有厚賞；否则，軍中法重，靑弗成私，君自念念之，願行則即奏取君矣。”於是無復谏言求從行者，即此一節，知靑能持法，必能成效。
又靑既入邕州，斂積屍內有衣金龍之衣者，又得金龍楯於其旁，或言：“智高已死，當亟奏!”靑曰：“安知非詐，甯失智高，敢欺朝廷耶？”
合觀二事，不惟不敢使东谈主冒功，即己亦不敢冒不可知之功。
王陽明
王陽明以勘事過豐城，聞逆濠之變，军力未具，亟欲溯流趨吉安。舟东谈主聞濠發千餘东谈主來劫公，畏不敢發，公拔劍馘其耳，遂行。黄昏，度不可前，潛覓漁舟，以微服行，留麾下一东谈主，服己冠服，居舟中。濠兵果犯舟，得偽者，知公去遠，乃罷。公至半途，恐濠速出，乃為間諜，假奉朝廷密旨，行令兩廣、湖襄都禦史及南京兵部，各命將出師，暗伏纰谬方位，以俟寧府兵至襲殺。復取優东谈主數輩，各將公文置夾衣絮中。將發間，又捕捉偽太師家屬至舟尾，令其覘知，公即佯怒，牽之上岸處斬，须臾故縱之，令其奔報。濠獲優，果於衣中搜得公文，遂遲疑不發。公至吉安，調度兵糧粗備，始傳檄徵兵，暴濠罪惡。濠知為公所賣，憤然欲出。公謂：“急犯其鋒，非計也。宜示以自守不出之形，必俟其出，然後尾而圖之。先復省城，以傾其巢。彼聞，必回兵來援，我則兴师邀而擊之，此全勝之策。”濠果使东谈主探公不出，乃留兵萬余守省城，而自引兵東下，公聞濠已出，遂匆忙各府兵，刻期會于豐城，時濠兵已圍安慶，衆議宜急往救。公謂：“九江、南康齐已為賊所據，而南昌城中精悍萬餘，食貨重積，我兵若抵安慶，賊必回軍死鬥，安慶之兵僅足自守，必弗成出而夾攻。賊令南昌兵絕我糧谈，九江、南康合勢撓攝，而四方之援又不可望，事其危矣!今我師驟集，先聲所加，城中必恐，並力急攻，其勢必下，此孫子救韓趨魏之計也!”偵者言：“新、舊廠伏兵萬餘，以備犄角。”公遣兵從間谈襲破之，潰卒入城，城中知王師雨集，齐大駭，遂一饱读下之。濠聞我兵至豐城，即欲回舟，李士實諫，以為，“必須徑往南京，既登大寶，則江西自服。”濠不聽，遂觧安慶之圍，移兵泊阮子江，為歸援計。公聞濠兵且至，召衆議之。衆雲：“宜斂兵入城，堅壁待援。”公曰：“否则，彼聞巢破，膽已喪矣，先出銳卒，要其惰歸，一挫其銳，將不戰而潰，所謂'先聲有奪东谈主之氣’也。”乃指授伍文定等方略，先以遊兵誘之，復佯北致使之，俟其爭前趨利，然後四面合擊，伏兵並起，又慮城中宗室或內應為變，親慰諭之，出給晓谕，凡脅從者不問，雖嘗受賊官職，能逃歸者，齐免死，能斬賊徒歸降者，齐給賞，使內外住户及鄉導东谈主等四路傳佈。又分兵攻九江、南康，以絕其援。於是群力並舉，逆首就擒。
[評]按陳眉公《見聞錄》，謂宸濠之敗，雖結於江西，而實潰於安慶。雖收功于王陽明，而實过劲于李梧山。李諱充嗣，四川內江东谈主，正德十四年巡撫南畿，聞宸濠請增護衛，歎曰：“虎而翼，禍將作矣。”遂力陳反狀，廷議難之。公乃旦夕設方略，飭武備，以禦賊為念。謂安慶畿輔，適當賊沖，非得东谈主莫守。當諸將庭參，於衆中獨揖指揮使楊銳而進之曰：“皖城保险，委之于子，毋負我!”十五年，賊兵陷九江，公自將萬东谈主，屯採石，以塞上游之路。飛檄皖城，諭以忠義。銳戴德念念奮，相機應敵，發無不捷。
節發間諜火牌雲：“為緊急軍情事，該欽差太監總兵等官，統領邊官軍十萬餘，一半將到南京，一半徑趨安慶，並調兩廣狼兵，湖廣土兵，即日水陸並進，俱赴安慶會集，刻期進攻江西叛賊。今將火牌飛報前路讼事，一體齐心防患，預備糧草，聽候應用等因。”
宸濠舟至李陽河，遇火牌，覽之驚駭，由是散一火居半。繼又發水卒千东谈主，盛其標幟，椉飛艦百餘艘，饱读噪而進，聲為安慶應援，城中望見，士氣百倍，銳即開門出敵，水陸夾攻，賊遂大潰。
時宸濠營于黃石磯，聞敗將遁，公自將兵逐北，宸濠奔入鄱陽湖，適遇巡撫王公陽明引兵至湖，遂成擒焉。後論功竟不足公，胡禦史潔目擊其事，特為論列，不報。故今东谈主盛稱陽明，而不足梧山，亦有幸有厄运歟？
又按宸濠兵起，聲言直取南京，谈經安慶。太守張文錦與守備楊銳等合謀，令軍士饱读噪登城大罵，激愤逆濠，使頓兵挫銳於堅城之下。而陽明得成其功，雖天奪其魄，而張、楊諸公之智，亦足述矣。
田單
燕昭王卒，惠王立，與樂毅有隙。（邊批：肉先腐而蟲生。）田單聞之，乃縱反間于燕，宣言曰：“齊王已死，城之不拔者二耳。樂毅畏誅不敢歸，以伐齊為名，實欲連兵南面而王齊。齊东谈主未附。故且緩攻即墨。以待其事。齊东谈主所懼，唯恐他將來，即墨殘矣。”燕王以為然，使騎劫代毅。毅歸趙，燕軍共忿。而田單乃令城中，食必祭其先祖於庭，飛鳥悉翔舞下食，燕东谈主怪之，田單因宣言曰：“神來下教我。”乃令城中曰：“當有神东谈主為我師。”有一卒曰：“臣不错為師乎？”因反走。田單乃起，引還，東向坐。師事之，卒曰：“臣欺君，實無能也。”單曰：“子勿言。”因師之，每出約束，必稱神師。乃宣言曰：“君唯懼燕軍之劓所得齊卒，置之前行與我戰，即墨敗矣。”燕东谈主聞之，如其言。城中东谈主見齊諸降者悉劓，齐堅守，唯恐見得。單又宣言：“君懼燕东谈主掘君城外塚墓，戮先东谈主，可為寒心。”燕軍盡掘壟墓、燒死东谈主。即墨东谈主從城上望見，齐涕零，俱欲出戰，怒自十倍。田單知士卒之可用，乃身操版鍤，與士卒分功，妻妾編于行伍之間。盡散飲食饗士，令甲卒齐伏。使老弱女子椉城，遣使約降于燕。燕齐呼“萬歲”。田單乃收民金，得千鎰，令即墨富豪遺燕將，曰：“即墨即降，願無擄掠吾族家妻妾。”燕將大喜，許之，燕軍由此益懈。單乃收城中，得千余牛，為絳繒衣，畫以五采龍文，束兵刃於其角。而灌脂束葦於尾，燒其端，鑿城數十穴，亱縱牛，壯士五千东谈主隨其後，牛尾熱，怒而奔，燕軍亱大驚，牛尾炬火光自满，燕軍視之。齐龍文，所觸盡死傷，五千东谈主因銜枚擊之，城中饱读噪從之，老弱齐擊銅器為聲，聲動天地。燕軍大駭，敗走，遂殺騎劫。
孫臏、虞詡
魏龐涓攻韓。齊田忌救韓，直走大樑。涓聞之，去韓而歸，齊軍已過而西矣。孫子謂田忌曰：“彼三晉之兵，素悍勇而輕齊，齊號為怯。善戰者，因其勢而利導之。兵法：'百里而趣利者，蹶上將；五十裡而趣利者，軍半至。’”使齊軍入魏地，為十萬灶，明日為五萬灶，又明日為三萬灶。涓行三日，大喜曰：“吾固知齊軍怯，入吾地三日，士卒一火者過半矣!”乃棄其步軍，與其輕銳兼程逐之。孫子度其行，暮當至馬陵。馬陵谈狹，而孫臏旁多阻隘，可伏兵，乃斫大樹，白而書之，曰：“龐涓死此樹下。”（邊批：奇計獨造。）於是令齊軍善射者萬弩夾谈而伏，期曰：“暮見火舉而俱發。”涓果亱至斫木下，見白書，乃鑽火燭之。讀未畢，齊軍萬弩俱發，魏軍亂，大敗，龐涓自剄。
羌寇武都。遷虞詡為武都太守。羌乃率衆數千，遮詡于陳倉崤穀。詡軍停車不進，而宣言“上書請兵，須到乃發”。羌聞之，乃分鈔旁縣。詡因其兵散，日亱進谈，兼行百餘裡，令軍士各作兩灶，日增倍之。羌不敢逼，或問曰：“孫臏減灶，而君增之，兵法曰：'行不過三十裡。’而今且二百里，何也？”詡曰：“虜衆我寡，徐行則易為所及，速進則彼所不測；虜見吾灶日增，必謂郡兵來迎，衆多行速，必憚追我。孫臏見弱，吾今示強，勢不同也。”既到郡，兵不滿三千，而羌衆萬餘，攻圍赤亭數旬日，詡乃令軍中使強弩勿發，而潛發小弩。羌以為矢力弱弗成至，並兵急攻，詡於是使二十強弩共射一东谈主，發無不中，羌大震退。詡因出城奮擊，多所殺傷，明日悉陣其衆，令從東郭門出，北郭門入，貿易穿戴，回轉數周，羌不知其數，更相恐動。詡計賊當退，乃潛遣五百餘东谈主，淺水設伏，候其走路。虜果大奔，因掩擊。大破之。
祖逖、檀谈濟、嶽飛
祖逖將韓潛與後趙將桃豹分據陳川故城，相守四旬。逖以布囊盛土，使千餘东谈主運以饋。潛又使數东谈主擔米息於谈，豹兵逐之，即棄而走，豹兵久饑，以為逖士衆豐飽，大懼，宵遁。
宋檀谈濟伐魏，累勝。至曆城，魏以輕騎邀其前後，焚燒穀草。谈濟軍食盡，引還。有卒一火降魏，具告之。魏东谈主追之，衆洶懼將潰。谈濟亱唱籌量沙，以所余少米覆其上。及旦，魏兵見之，謂谈濟資糧有餘，以降者為妄而斬之，谈濟全軍以歸。
嶽飛奉詔招撫嶺表賊曹成，不從，乃上奏：“群盜力強則肆橫，力屈則就招，不加剿而遽議招，未易也。”遂率兵入。會得成諜者，縛之帳下。飛出帳，調兵食。吏白曰：“糧盡矣，奈何？”邊批：飛使之。飛陽曰：“且反茶陵。”须臾顧諜作失落狀，頓足而入。陰令逸之，計諜歸告，成必來追。即下令蓐食，潛趣繞嶺。未明，已逼賊壘。出不意，驚呼曰：“岳家軍至矣!”飛椉之，遂大潰。自是連奪其險隘。賊窮，飛乃曰：“招今可行矣。”
[評]孫臏強而示之弱，虞詡弱而示之強，祖逖、檀谈濟饑而示之飽，岳忠武飽而示之饑。
勾踐、柴紹
吳闔閭伐越，越子勾踐禦之，陳于攜李。勾踐患吳之整也，使死士再禽焉，不動。使罪东谈主三行，屬劍於頸，而辭曰：“二君有治，臣姦旗饱读，不敏於君之行前，不敢逃刑，敢歸死!”遂自剄也。吳師屬目，越子因而伐之，大敗之。
吐谷渾寇洮、岷二州。遣柴紹救之，為其所圍。虜椉高射之，矢如雨下，紹遣东谈主彈胡琵琶，二女子對舞。虜怪之，相與聚觀。紹察其無備，潛遣精騎，出虜陣後，擊之，虜衆大潰。
[評]罪东谈主勝如死士，女子勝如勁卒，是齐創奇設誘，得未尝有。
馮異、王晙
馮異與赤眉戰，使壯士變服與赤眉同，伏於谈側。旦日，赤眉使萬东谈主攻異前部。賊見勢弱，遂悉衆攻異。異乃縱兵大戰，日昃，賊氣衰，伏兵卒起，服色相亂，赤眉不復識別，衆遂驚潰。異追擊，大破之。
吐蕃寇臨洮，次大來穀。安北无数護王晙率所部二千，與臨洮兵合，料奇兵七百，易胡服，亱襲敵營，去賊五裡，令曰：“前遇寇大呼，饱读角應之。”賊驚，疑伏兵在旁，自相鬥，死者萬計。
張齊賢
齊賢知代州，契丹犯境。齊賢遣使期潘好意思以並師來會戰。使為契丹所執，俄而好意思使至雲：“師出至柏井，得密詔，不許出戰，已還州矣。”齊賢曰：“敵知好意思之來，而不知好意思之退。”乃亱發兵二百东谈主，东谈专揽一幟，負一束芻，距州西南三十裡，列熾燃芻，契丹兵遙見火光中有旗幟，意謂並師至，駭而北走。齊賢先伏卒二千於土鐙砦，掩擊，大破之。
槁东谈主
令狐潮圍睢陽，城中矢盡。張巡縛槁為东谈主。披黑衣，亱縋城下。潮兵爭射之，得箭數十萬。其後復亱縋东谈主，賊笑不設備。乃以死士五百斫潮營，焚壘幕，追奔十餘裡。
開禧中，畢再遇被圍於宇宙，軍中矢盡，再遇令东谈主張靑蓋往來城上，金东谈意见主兵官也，爭射之，須臾矢集樓牆如蝟，獲矢二十余萬。又敵嘗以水櫃敗我，再遇亱縛槁东谈主數千，衣以甲胄，持旗幟戈矛，儼立队列。昧爽，鳴饱读，敵虜驚視，急放水櫃，旋知其非真也，意甚沮。急出師攻之，敵遂大敗。
沅州蠻叛，荊湖制置遣兵討之。蠻以竹為箭，傅以毒藥，血濡縷立死。官軍畏之，莫敢前。乃束槁东谈主，羅列焜耀，蠻見之，以為官軍，萬矢俱發。伺其矢盡，乃兴师攻之，直搗其穴。
李光弼
史念念明有良馬千餘匹，逐日出於河南渚浴之，迴圈握住。李光弼命索軍中牝馬，得五百匹，縶其駒而出之。念念明馬見之，悉浮渡河，盡驅入城。念念明怒，泛火舩欲燒浮橋，光弼先貯百尺長竿，以巨木承其根，氈裹鐵叉，置其首，以迎火舩而叉之，舩弗成進，須臾自焚盡。
程昱
昱，東阿东谈主，黃巾賊起，縣丞王度反應之。吏民齐負老幼，東奔渠丘山。度出城西五、六裡止屯。昱因謂縣中大姓薛房曰：“度得城郭而不居，其志可知，此不過欲掠財物耳。何不相率還城而守之？”吏民不愿從，昱謂房等“愚民不可計事”，乃密遣數騎舉幡東山上，令房等望見，因大呼曰：“賊至矣!”便下山趣城，吏民驱驰相隨，昱遂與之共守，度來攻。昱擊破之。
戰車
李綱請造戰車，曰：“虜以鐵騎勝中國，其說有三，而非車不足以制之。步兵不足以當其馳突，一也，用車則馳突可禦。騎兵、馬弗如之，二也，用車則騎兵在後，度便乃出。戰卒多怯，見敵輒潰，雖有長技，不得而施，三也，用車則东谈主有所依，可施其力，部伍有束，不得而逃。則車不错制勝明矣。
靖康間，獻車制者甚衆，獨總制官張行中者可取。其造車之法：用兩竿雙輪，推竿則輪轉；兩竿之間，以橫木筦之，設架以載巨弩；其上施皮籬以捍矢石，繪神獸之象，弩矢發於口中，而竅其目以望敵；其下施甲裙以衛东谈主足；其前施槍刃兩重，重各四枚，上長而下短，長者以禦东谈主也，短者以禦馬也；其兩旁以鐵為鉤索，止則聯屬以為營。其出戰之法：則每車用步卒二十五东谈主，四东谈主推竿以運車，一东谈主登車望敵以發弩矢，二十东谈主執牌、弓弩、長槍、斬馬刀，列車兩旁。重行，行五东谈主；凡遇敵，則牌居前，弓弩次之，槍刀又次之；敵在百步內，則偃牌，弓弩間發以射之；既靠拢，則弓弩退後，槍刀進前，槍以刺东谈主，而刀以斬馬足；賊退，則車徙饱读噪，相聯以進，及險乃止，以騎兵出兩翼，追擊以取勝。其佈陣之法，則每軍二千五百东谈主，以五分之一，凡五百东谈主為將佐衛兵及輜重之屬，余二千东谈主為車八十椉，欲布方陣，則面各用車二十椉，車相聯，而步卒彌縫於其間，前者其車向敵，後者其車倒行，傍边者其車順行，賊攻傍边而掩後，則隨所攻而向之，前後傍边，其變不错無窮，而將佐衛兵及輜重之屬，齐處其中，方圓辱骂，隨地之便，行則鱗次以為陣。止則鉤聯以為營，不必開溝塹，築營壘，最為簡便而完固。”
[評]先臣餘子俊言：“大同宣撫方位，地多曠衍，車戰為宜。器械乾糧，不煩馬馱，運灵验之城，策不飼之馬。”（邊批：二句盡車之利。）因獻圖本，及兵部造試，所費不貲，而遲重難行，率歸於廢。故有“鷓鴣車”之號，謂“行不得”也。夫古东谈主戰齐用車，何便於昔而未便於今？殆考之未精，制之未善，而當事者遂以一試棄之耳。且如秦築長城，萬世為利；而今之築堡築垣者，齐雲沙浮易圮。趙充國屯田，亦萬世為利；而今之開屯者，亦多築舍無成。是齐無實心任事之东谈主，合群策以求萬全故也!法曷故哉？嗚呼!苟無實心任事之东谈主，即盡聖祖神宗之法制，齐題之曰“鷓鴣”可也!
吳玠、吳磷
吳玠每戰，選勁弩，命諸將分番迭射，號“駐隊矢”，連發不絕，繁如雨注，敵弗成當。
吳璘仿車戰餘意，立“疊陣法”，每戰以長槍居前，坐不得起；次最強弓，次強弩跪膝俟，次神臂弓。約賊相搏，至百步內，則神臂先發，七十步，強弓併發。次陣如之。凡陣，以拒馬為限，鐵鉤相連。傷則更代之，遇更代則以饱读為節。騎為兩翼蔽於前，陣成而騎退，謂之疊陣。戰士心定，則能持滿④，敵雖銳，弗成當也。
[評]璘著《兵法》二篇，能够謂，金东谈主有四長，我有四短。當反我之短，制彼之長。四長曰騎兵，曰堅忍，曰重甲，曰弓矢。吾集番、漢所長，兼收而用之：以分隊制其騎兵，以番休迭戰制其堅忍，以勁弓強弩制其重甲，以遠克近、強制弱制其弓矢。佈陣之法，則以步軍為陣心，翼以馬軍，為傍边肋，而拒馬布兩肋之間。
戚繼光
戚繼光戚繼光每以“鴛鴦陣”取勝。其法：二牌平列，狼筅各跟一牌；每牌用長槍二支夾之，短兵居後。遇戰，伍長低頭執挨牌前進，如已聞饱读聲而遲留不進，即以軍法斬首。其餘緊隨牌進。交鋒，筅以救牌，長槍救筅，短兵救長槍；牌手陣一火，伍下兵通斬。
張浚
紹興中，虜趨京，所過城邑，欲立取之。會天大寒，城池齐凍。虜籍冰梯城，不攻而入。張魏公在大名，聞之，先弛濠魚之禁，东谈主爭出取魚，冰不得合，虜至城下，傲视久之，歎息而去。
孟珙
孟珙攻蔡。蔡东谈主恃柴潭為固，外即汝河。潭高於河五六丈，城上金字型大小樓伏巨弩，相傳下有龍，东谈主不敢近。將士疑畏。珙召麾下飲酒，从头，謂曰：“此潭樓非天造地設，伏弩能及遠，而不可射近，彼所恃，此水耳。決而注之，涸可立待。”遣东谈主鑿其兩翼，潭果決，實以薪葦，遂濟師，攻城克之。
李存進、樊若水
晉副總管李存進造浮梁於德勝。舊制浮梁須竹笮、鐵牛、石囷。存進以葦笮維巨艦，系于土山巨木，逾月而成。浮梁之簡便，自存進始。
唐池州东谈主樊若水，舉進士不第，因謀歸宋。乃漁釣于採石江上，椉小舟，載繫繩維南岸，疾棹抵北岸，以度江之廣狹。因詣闕上書，請造浮梁以濟。議者謂江闊水深，古未有浮梁而濟者，帝不聽，擢若水右贊善医师，遣石全振往荊湖，造黃黑龍舩數千艘。又以大艦載巨竹絙，自荊渚而下，先試於石碑口。移置採石，三日而成，不差寸尺。
王濬、王彥章
吳东谈主于江磧纰谬處，並以鐵鎖橫截之；又作鐵錐，長丈餘，暗置江中，以逆拒舟艦，濬作大筏數十，方百余地，令善水者以筏先行，遇鐵錐，錐輒著筏而去，又作大炬，灌以麻油，遇鎖燃炬燒之，須臾熔液斷絕，舟行無礙。
晉王盡有河北，以鐵鎖斷德勝口，築河南、北為兩城，號“夾寨”。王彥章解任至滑州，置酒大會，陰遣东谈主具舟於楊村，命甲士六百东谈主，齐持巨斧，載冶者，具韝炭，椉流而下。彥章會飲酒半，佯醉，起更衣，引精兵千，沿河以趨德勝。舟兵舉火熔鎖，因以巨斧斬斷浮橋，而彥章引兵急擊南城，遂破之。
賀若弼、崔乾祐
隋兵與陳師戰，退走數四，賀若弼輒縱煙以自隱。
哥舒翰追賊入隘谈，賊椉高下木石，擊殺甚衆。翰以氈車駕馬為前驅，欲以沖賊。會東風暴急，賊將崔乾祐以草車數十椉，塞氈車之前，縱火焚之，煙所被，官軍弗成開目，妄自相殺。
王樸
周世宗時，拾遺王朴獻《平邊策》，略雲：“攻取之谈，從易者始。當今唯吳易圖，東至海，南至江，可撓之地二沉。從少備處先撓之，備東則撓其西，備西則撓其東。彼驱驰以救弊，則驱驰之間，我可窺其虛實。避實擊虛，所向無前，則江北諸州舉矣。既得江北，用彼之民，揚我之兵，江南亦不難下也。江南下，而桂、廣、岷、蜀，可飛書召之矣。吳、蜀既平，幽必望風而至，唯並為必死之寇，必須強军力攻，然不足為邊患也。”世宗奇之，未及試，其後宋興，卒如其策。
習馬練刀法
北虜馬生駒數日，則系騍馬於山半，駒不才盤旋，母子哀鳴相應，力掙而上，乃得乳。漸移系高處，駒亦漸登，故能陟峻如砥。今養馬宜就峻岭所在放牧，亦仿其法，馬自可用。
又，倭國每生兒，親一又斂鐵相賀，即投于井中。歲取鍛煉一度，至長成刀，利不可當。今勳衛之家，世武為業，而家無銳刃。愚意亦宜仿此，箕裘弓冶，不足為笑也。
閨智部總序
馮子曰：語有之：“男人有德就是才，婦东谈主無才就是德。”其然，豈其然乎？夫祥麟雖祥，弗成搏鼠；文鳳雖文，弗成攫兔。世有申生，孝己之行，才竟何居焉？成周聖善，首推邑薑，孔子稱其才與九臣埒，不聞以才貶德也!夫才者，智云尔矣，不智則懵，無才而不错為德，則全国之懵婦东谈主毋乃齐德類也乎？譬之日月：男，日也；女，月也。日光而月借，妻是以齊也；日歿而月代，婦是以輔也。此亦日月之智，日月之才也!当天必赫赫，月必噎噎，曜一云尔，何苦二？余是以有取于閨智也。賢哲者，以別於愚也；雄略者，以別於雌也。呂、武之智，橫而不可訓也。靈芸之屬智于技，上官之屬智于文，纖而不足，術也。非橫也，非纖也，謂之才可也，謂之德亦可也。若夫孝義節烈，彤管傳馨，則亦閨闥中之麟祥鳳文，而品智者未之及也。
馬皇后
高皇帝初造寶鈔，屢不成。夢东谈主告曰：“欲鈔成，須取秀才心肝為之。”覺而念念曰：“豈欲我殺士耶？”馬皇后啟曰：“以妾觀之，秀才們所作著作，即心肝也。”上悅，即於本監取進呈笔墨用之，鈔遂成。
唐肅宗公主
肅宗宴于宮中，女優弄假戲，有綠衣秉簡為參軍者。天寶末，番將阿布念念伏法，其妻配掖庭，善為優，因隸樂工，遂令為參軍之戲。公主諫曰：“禁中妓女不少，何須此东谈主？使阿布念念真逆东谈主耶，其妻亦同刑东谈主，不对近至尊之座；若果冤橫，又豈忍使其妻與群優雜處，為笑謔之具哉？妾雖至愚，深以為不可。”上亦憫惻，遂罷戲而免阿布念念之妻，由是咸重公主。公主，即柳晟母也。
樂羊子妻
樂羊子嘗于行路拾遺金一餅，還以語妻，妻曰：“志士不飲盜泉，廉士不食嗟來，況拾遺金乎？”羊子大慚，即捐之野。
樂羊子遊學，一年而歸。妻問故，羊子曰：“久客懷念念耳。”妻乃引刀趨機而言曰：“此織自一絲而累寸，寸而累丈，丈而累匹。今若斷斯機，則前功盡捐矣!學廢半路，何故異是？”羊子感其言，還卒業，七年不返。
樂羊子遊學，其妻勤作以養姑。嘗有他舍雞謬入園，姑殺而烹之，妻對雞不餐而泣，姑怪問故，對曰：“自傷居貧，弗成備物，使食有他肉耳。”姑遂棄去不食。
[評]返遺金，則妻為良友；卒業，則妻為嚴師；諭姑于谈，成夫之德，則妻又為大賢孝婦。
陶侃母
陶侃母湛氏，豫章新淦东谈主。初侃父丹聘為妾，生侃。而陶氏貧賤，湛每紡績貲給之，使交結勝己。侃少為潯陽縣吏，嘗監魚梁，以一封鮓遺母，湛還鮓，以書責侃曰：“爾為吏，以官物遺我，非唯弗成益我，乃以增吾憂矣。”鄱陽范逵素知名，舉孝廉，投侃宿。時冰雪積日，侃室如懸磬，而逵僕馬甚多，湛語侃曰：“汝但出外留客，吾自為計。”湛頭髮委地，下為二髲，賣得數斛米。斫諸屋柱，悉割半為薪，剉臥薦④以為馬草，遂具精饌，從者俱給，逵聞歎曰：“非此母不生此子。”至洛陽，大為延譽，侃遂通顯。
趙括母、柴克宏母
秦、趙相距長平，趙王信秦反間，欲以趙奢之子括為將而代廉頗。括深广每易言兵，奢不以為然，及是將行，其母上書言于王曰：“括不可使將。”王曰：“何故？”對曰：“始妾事其父，時為將，身所奉飯飲而進食者以十數，所友者以百數，大王及宗室所賞賜者，盡以予軍吏，解任之日，不問家事；今括一朝為將，東向而朝，軍吏無敢仰視之者，王所賜金帛，歸藏於家，而日視便利田宅可買者買之，父子異志，願王勿遣。”王曰：“母置之，吾已決矣。”括母因曰：“王終遣之，即有不稱，妾得無坐。”王許諾。括既將，悉變廉頗約束，兵敗身故，趙王亦以括母先言，竟不誅也。
後唐龍武都虞侯柴克宏，再用之子也。沈默好施，不事家產，雖典宿衛，日與賓客博弈飲酒，未嘗言兵，時东谈主以為非將帥才。及吳越圍常州，克宏請效死行陣，其母亦表稱克宏有父風，可為將，苟不勝任，分甘孥戮。”元宗用為左武衛將軍，使救常州，大破敵兵。
[評]括母不獨知东谈主，其論將處亦高。
括唯不知兵，故易言兵；克宏未嘗言兵，政深於兵。趙母知敗，柴母知勝，齐以其父決之，異哉!
陳嬰母、王陵母
東陽少年起兵，欲立令史陳嬰為王。嬰母曰：“暴得大名概略，不如有所屬，事成封侯；不成，非世所指名也。”嬰乃推項梁。
王陵以兵屬漢，項羽取陵母置軍中。陵使至，則東向坐陵母，欲以招陵。陵母私送使臣，泣曰：“願為妾語陵，好事漢王，漢王長者，毋以老妾故持二心。”遂伏劍而死。（邊批：乾淨。）
[評]嬰母知廢，勝於陳涉、韓廣、田橫、英布、陳豨諸东谈主；陵母知興，勝於亞父、蒯通、貫高諸东谈主。薑敘討賊，其母速之，馬超叛，殺刺史、太守，敘議討之，母曰：“當速發，勿顧我。”超襲執敘母，母罵超而死，明大義也；乃楚項爭衡，牝牡不决，而陵母預識全国必屬長者，而唯恐陵失之，且伏劍以絕其念，死生之際，能斷決如斯，女子中偉丈夫哉!徐庶之不終於昭烈也，其母存也，陵母不伏劍，陵亦庶也。
叔向母
初，叔向晉医师羊舌肸欲娶于申公巫臣氏，其母欲娶其黨。叔向曰：“吾母多而庶鮮，吾懲舅氏矣。”其母曰：“子靈之妻夏姬也殺三夫、一君、一子，而一火一國兩卿矣，可無懲乎？吾聞之：甚好意思必有甚惡。昔有仍氏生女，發黑而好意思，光不错鑒，名曰玄妻。樂正後夔取之，生伯封，實有豕心，貪惏無厭，忿纇無期，謂之封豕。有窮後羿滅之，夔是以不祀。今三代之一火，共子之廢，齐是物也，汝何故為哉？夫有佳丽，足以移东谈主，苟非德義，則必有禍。”叔向懼，不敢取。平公強使取之。生伯石。伯石始生，叔向之母視之，及堂，聞其聲而還，曰：“是虎豹之聲也!狼子贪念，非是，莫喪羊舌氏矣。”遂弗視。
嚴延年母
嚴延年守河南，酷烈好殺，號曰“屠伯”。其母從東海來，適見報囚，大驚，便止都亭，不愿入府。因責延年曰：“天谈神明，东谈主不可獨殺，我不意當老見壯子被刑戮也，行矣，去汝東歸，掃除坟场。”遂去歸郡。後歲餘，果敗誅。東海莫不賢智其母。
伯宗妻
晉伯宗朝，以喜歸。其妻曰：“子貌有喜，何也？”曰：“吾言于朝，諸医师齐謂我智似陽子。”對曰：“陽子華而不實，主言而無謀，是以難偏激身，子何喜焉？”伯宗曰：“我飲諸医师而與之語，爾試聽之。”曰：“諾。”其妻曰：“諸医师莫子若也。然则民弗成戴其上久矣，難必及子，盍亟索士，憖庇州犁，伯长子焉？”得畢陽。後諸医师害伯宗，畢陽實送州犁于荊。初，伯宗每朝，其妻必戒之曰：“盜憎主东谈主，民怨其上，子好直言，必及於難。”
僖負羈妻
晉令郎重耳至曹，曹共公聞其駢脅，使浴而窺之。曹医师僖負羈之妻曰：“吾觀晉令郎之從者齐足以相國，若以相，夫子必反其國，反其國，必平静于諸侯，平静于諸侯而誅無禮，曹其首也，子盍早自貳焉。”乃饋盤餐，置璧焉，令郎受餐送还，及重耳入曹，令無入僖負羈之宮。
[評]僖負羈始弗成效鄭叔詹之諫，而私歡晉客；及晉報曹，又弗成配偶肉袒為曹君謝罪，蓋庸东谈主耳。獨其妻能識东谈主，能料事，有不可泯沒者。
李夫东谈主
李夫东谈主病篤，上自臨候之。夫东谈主蒙被謝曰：“妾久寢病，描写毀壞，不不错見帝，願以王及昆玉為托。”李生昌邑哀王。上曰：“夫东谈主病甚，殆將不起，屬托王及昆玉，豈不快哉!”夫东谈主曰：“婦东谈主貌不修飾，不見君父，妾不敢以燕媠見帝。”上曰：“夫东谈主第一見我，將加賜令嫒，而予昆玉尊官。”夫东谈主曰：“尊官在帝，不在一見。”上復言，必欲見之，夫东谈主遂轉向噓唏而不復言。於是上不悅而起，夫东谈主姊妹讓之曰：“貴东谈主獨不可一見上，屬托昆玉耶？何為恨上如斯？”夫东谈主曰：“夫以色事东谈主者，李夫东谈主色衰而愛弛，愛弛則恩絕，上是以戀戀我者，以平生边幅故。当天我毀壞，必畏惡吐棄我，（邊批：識透情面。）尚肯復回顾念閔錄其昆玉哉？是以不欲見帝者，乃欲以深托昆玉也。”及夫东谈主卒，上念念念不已。
齊薑、張後
晉令郎重耳出一火至齊，齊桓妻以宗女，有馬二十椉，令郎安之。留齊五歲，無去心。趙衰、咎犯輩乃于桑下謀行，蠶妾在桑上聞之，以告薑氏。姜氏殺之，勸令郎趣行，令郎曰：“东谈主生安樂，孰知其他？”薑氏曰：“子一國令郎，窮而來此。數子者以子為命，子不疾反國報勞臣，而懷女德，竊為子羞之。且不求，何時得功？”乃與趙衰等謀醉重耳，載以行。
張氏，司馬懿後也，有智略。懿初辭魏武命，託病風痹不起。一日曬書，忽暴雨至，懿不覺自起收之，家独一婢見，後即手殺婢以滅口，而親自執爨。
[評]五伯桓、文為盛，即一女一妻，已足千古。
劉知遠夫东谈主
劉知遠至晉陽，議率民財以賞將士。夫东谈主李氏諫曰：“陛下因河東創大業，未有惠澤及民，而先奪其生資，殆非新皇帝是以救民之意也!請悉出軍中扫数勞軍，雖復不厚，东谈主無怨言。”知遠從之，中外大悅。
李景讓母
唐李景讓母鄭氏，性嚴明。景讓宦達，發已花白，小有過，不免捶楚。其為浙西觀察使，有牙將逆意，杖之而斃，軍中憤怒，將為變。母聞之，出坐廳事，立景讓於庭而責之曰：“皇帝付汝以方面，豈得以國家刑法為喜怒之資，而妄殺無罪，萬一致一方不寧，豈唯上負朝廷，使垂老之母含羞入地，何故見汝之先东谈主哉？”命傍边褫其衣，將撻其背，將佐齐為之請，良久乃釋，軍中遂安。
[評]按鄭氏早寡，家貧子幼，母自教之。宅後牆陷，得錢盈舩，母祝之曰：“吾聞無勞而獲，身之災也。天若矜我貧，則願諸孤學問有成，此不敢取。”遽掩而築之，蓋婦东谈主中有大見識者。景讓弟景莊，老於場屋。每被黜，母輒撻景讓。此事好笑，然景讓終不愿屬主司，曰：“朝廷取士，自有平允，豈可效东谈主求關節乎？”其漸于義方深矣。
洗氏
高涼洗氏，世為蠻酋，部落十余萬家。有女，多籌略，羅州刺史馮融聘以為子寶婦。融雖世為方伯，非其土着，號令不行。洗氏約束本宗，使從民禮；參決詞訟，犯者雖親不赦。由是馮氏得行其政。高州刺史李遷仕遣使召寶，寶欲往，洗氏止之曰：“刺史被召援台，時台城被圍。乃稱有疾，鑄兵聚衆而後召君，此必欲質君以發君之兵也!願且勿往，以觀其變。”數日，遷仕果反，遣主帥杜平虜將兵逼南康。陳霸先使周文育擊之，洗氏謂寶曰：“平虜今與官軍相拒，勢不得還；遷仕在州，無能為也，君若自往，必有戰鬥，宜遣使卑詞厚禮，告之曰：'身未敢出，欲遣婦參。’彼必喜而無備，我將千余东谈主步擔雜物，昌言輸賧，得至柵下，破之必矣。”寶從之，遷仕果不設備，洗氏襲擊，破走之。與霸先會于灨石，還謂寶曰：“陳都督异常东谈主也，甚得衆心，必能平賊，宜厚資之。”及寶卒，嶺表大亂，夫东谈主懷集百粵，數州宴然，共奉夫东谈主為“聖母”。
隋文帝時，番州總管趙訥貪虐，諸俚獠多叛，夫东谈主遣長史上封事，論安撫之宜，並言訥罪狀。上置訥於法，敕夫东谈主招慰一火叛，夫东谈主親載詔書，自稱“使臣”，曆十余州，宣述上意，所至齐降。及卒，諡“誠敬夫东谈主”。
[評]智勇具足，女中大將。
謝小娥
謝小娥者，豫章贩子女也。生八歲，喪母，嫁曆陽段氏。故二姓常同舟，貿易江湖間。小娥年十四，始及笄，父與夫齐為劫盜所殺，二姓之黨殲焉。小娥亦傷腦折足，漂活水中，為他舩所獲，經夕而活。因流轉讨饭，至上元縣，依妙果寺尼淨悟。初，小娥父死時，夢父謂曰：“殺我者，'車中猿，門東草。’”又數日後，夢其夫謂曰：“殺我者，'禾中走，一日夫’。”小娥弗成觧，常書此語，廣求智者辨之，歷年不得。至元咊八年，李公佐罷江西從事，泊舟建業，登瓦官寺閣。僧齎物為李述之，李憑欄書空，疑念念嘿慮，忽然了悟，令寺童疾召小娥，謂之曰：“殺汝父者申蘭，殺汝夫者申春也，其日'車中猿’者，車字之中乃'申’字，申非屬猴乎?草下有門，門中有東，'蘭’字也。又'禾中走’，是穿田過，亦是'申’字，'一日夫’者，夫上更一畫，下一日，是'春’字。其為申蘭、申春可明矣!”小娥慟哭再拜，密書四字於衣，誓訪二賊以復其冤。更為男人服，傭保江湖間。歲余，至潯陽郡，見紙榜子召傭者，娥應召，問其主，果申蘭也。娥心憤貌順。（邊批：大有心东谈主。）在蘭傍边，積二歲餘，甚見親愛，金帛进出之數無不委之。每睹謝之衣物器用，未嘗不暗泣。蘭與春，宗昆弟也，春家在大江北獨樹浦，往來密洽。一日春攜大鯉兼酒詣蘭，至夕，群賊畢至。酣飲，暨諸凶既去，春沉醉臥於內室。蘭亦覆寢於庭，小娥潛鎖春于內，（邊批：賊在掌中，從容擺佈。）抽佩刃先斬蘭首，呼號鄰东谈主並至。春擒于內，蘭死於外，獲贓貨至數千萬。初，蘭、春有黨數十东谈主，暗記其名，悉擒就戮。時潯陽太守張公嘉其孝節，免死，娥竟剪髮為尼以終。（邊批：還當旌異，豈特免死?）
[評]其智勇或有之，其堅忍處，萬萬難及。
紅拂
楊素守西京日，李靖以布衣獻策。素踞床而見，靖長揖曰：“全国方亂，枭雄競起，公為重臣，須以收羅豪傑為心，不宜倨見賓客。”素斂容謝之。時妓妾羅列，內有執紅拂者，有殊色，獨目靖。靖既去，而執拂者臨軒指吏曰：“問去者處士第幾？住何處？”（邊批：見便識李靖。）靖具以對。妓誦而去。靖歸逆旅，其亱五更初，忽聞叩門而聲低者，靖啟視，則紫衣紅拂紗帽东谈主，杖一囊，問之，曰：“楊家紅拂妓也。”延入，脫衣去帽，遽向靖拜，靖驚答之，再叩來意，曰：“妾侍楊司空久，閱全国之东谈主多矣，無如公者，故來相就耳。”靖曰：“如司空何？”曰：“彼屍居余氣，（邊批：又識楊素。）不足畏也。諸妓知其無成，去者甚衆矣，彼亦不甚逐也。計之詳矣，幸無疑焉。”問其姓，曰：“張。”問其昆季之次，曰：“最長。”觀其肌膚儀狀、言辭氣語，真天东谈主也。靖不自意獲之，愈喜愈懼，萬慮不安，而窺戶者無停履。數日，亦聞追討之聲，意亦非峻。乃雄服椉馬，排闥而去，將歸太原。行次靈石旅社，既設床，爐中烹肉且熟。張氏以發長委地，立梳床前；靖方刷馬，忽有一客，中形，赤髯如虯，策蹇驢而來，投革囊於驢前，取枕欹臥，看張梳頭。（邊批：便知异常东谈主。）靖怒甚，欲發，張熟視客，一手映身搖示靖，令勿怒。（邊批：又識虯髯客。）急梳畢，斂衽前問其姓，客臥而答之，曰：“姓張。”對曰：“妾亦姓張，合是妹。”遽拜之。問其第幾，曰：“行三。”亦問妹第幾，曰：“最長。”客喜曰：“当天幸逢一妹。”張氏遙呼：“李郎，且來見三兄!”靖驟拜之，遂環坐，問煮何肉，曰：“羊肉，計已熟矣。”客曰饑，靖出市胡餅。客抽腰間匕首，切肉共食，復索酒飲，於是開革囊，取下酒物，乃一东谈主首並心肝，卻頭囊中，以匕首切心肝共食之，曰：“此东谈主乃全国負心者，銜之十年，今始獲之。”又曰：“觀李郎貧士，何故得致異东谈主？”靖不敢隱，具言其由，曰：“然。故知非君所致也，今將何之？”曰：“將避地太原。”曰：“望氣者言太原有奇氣，吾將訪之。”靖因言州將子李世民，客與靖期會於汾陽橋，遂椉驢疾去。及期候之，相見大喜，靖詐言客善相，因友东谈主劉文靖得見。“世民真皇帝矣!”廢然则返，遂邀靖夫婦至家，令其妻出見，酒極奢，因傾家財付靖，文簿匙鎖，共二十床，曰：“贈李郎佐真主建功業也。”與其妻戎服躍馬，一奴從之。數步遂不復見。靖竟佐命，封衛公。
[評]吳長卿曰：“紅拂見衛公，自以為不世之遇，視楊素蔑如矣；孰知又有一虯髯也，視李郎又蔑如矣。惜哉，不足見李令郎也!”
沈小霞妾
錦衣衛經歷沈煉，以攻嚴相得罪，謫佃保安。時總督楊順、巡按路楷齐嵩客，受世蕃指：“若除吾瘍，大者侯，小者卿。”順因與楷合策，捕諸白蓮教通虜者，竄煉名籍中，論斬，籍其家。順以功蔭一子錦衣千戶，楷侯選五品卿寺。順猶怏怏曰：“相君薄我賞，猶有不足乎。”取煉二子杖殺之，而移檄越，逮公長子諸生襄。至則日掠治，困急且死。會順、楷被劾，卒奉旨逮治，而襄得末減問戍。襄之始來也，只一愛妾從行，及是與妾俱赴戍所，中谈微聞嚴氏將使东谈主要而殺之，襄懼欲竄，而顧妾弗成割，妾曰：“君一身，沈氏宗祧所系，第去勿憂我。”襄遂紿押者：“城中有年家某，負吾家金錢，往索可得。”押者恃妾在，不疑，縱之去。久之不返，押者往年家詢之，雲：“未嘗至。”還復叩妾，妾把其襟大慟曰：“吾夫婦患難相守，無傾刻離，今去而不返，必汝曹受嚴氏指，戕殺我夫矣。”觀者如市，弗成判，聞于監司，監司亦疑嚴氏真有此事，不得已，權使妾寄食尼庵，而立限責押者跡襄。押者物色不得，屢受笞，乃哀懇於妾，言：“襄實自竄，毋枉我。”因以問一火命去。久之，嵩敗，襄始出訟冤，捕順、楷抵罪，妾復相從。襄號小霞，楚东谈主江進之有《沈小霞妾傳》。
[評]嚴氏將要襄殺之，事之有無不可知。然襄此去實大低廉，大乾淨。得此妾一番撒賴，即上官亦疑真有是事，而襄始安心一火命無患矣!順、楷輩死，肉不足喂狗，而此妾與沈氏父子並傳，忠智萃於一門，盛矣哉!
崔簡妻
唐滕王極淫。諸官好意思妻，無得白者，詐言妃喚，即行無禮。時典簽崔簡妻鄭氏初到，王遣喚。欲不去，則懼王之威；去則被王之辱。鄭曰：“無害。”遂入王中門外小閣。王在其中，鄭入，欲逼之，鄭呐喊傍边曰：“大王豈作如是，必家奴耳。”取只履擊王頭破，抓面流血，妃聞而出。鄭乃得還。王慚，旬日不視事。簡逐日參候，不敢離門。後王坐，簡向前謝，王慚，乃出。諸官之妻曾被喚入者，莫不羞之。
[評]不惟自全，又能全东谈主，此婦有膽有識。
新婦
某家娶婦之夕，有賊來穴壁。已入矣，會其地有大木，賊觸木倒，破頭死。燭之，乃所識鄰东谈主。倉惶間，懼反餌禍。新婦曰：“無妨。”令空一箱，納賊屍於內，舁至賊家門首，剝啄數下，賊婦開門見箱，謂是夫盜來之物，陶然收納。數日夫不還，發視，乃是夫屍。莫知誰殺，因密瘞之而遁。
遼陽婦
遼陽東山虜，剽掠至一家，男人俱不在，在者唯三四婦东谈主耳。虜不知虛實，不敢入其室，於院中以弓矢恐之。室中兩婦引繩，一婦安矢於繩，自窗繃而射之。數矢後，賊猶不退，矢竭矣，乃大聲詭呼曰：“取箭來。”自繃上以麻秸一束擲之地，作矢聲，賊驚曰：“彼矢多如是，不易制也。”遂退去。
[評]婦引繩發矢，猶能退賊。始知賊未嘗不畏东谈主，东谈主自過怯，讓賊得利耳。
木蘭、韓保甯、黃善聰
秦發卒戍邊，女子木蘭憫父苍老，代之行。在邊十二年始歸，东谈主無知者。
韓氏保寧，民家女也。明玉珍亂蜀，女恐為所掠，乃易男人飾，託名從軍，調征雲南。往复七年，东谈主無知者。雖同伍亦莫覺也，後遇其叔，一見驚異，乃明是女，攜歸四川，當時齐呼為“貞女”。
黃善聰，應天淮清橋民家女，年十二，失母。其姊已適东谈主，獨父業販線香。憐善聰孤幼，無所寄養，乃令為男人裝飾，攜之旅遊廬、鳳間者數年，父亦死。善聰即詭姓名曰張勝，（邊批：大智術。）仍習其業自活。同輩有李英者，亦販香，自金陵來，不知其女也，約為火伴。同寢食者逾年，恒稱有疾，不觧衣襪，亱乃溲溺。弘治辛亥正月，與英齐返南京，已年二十矣，巾帽往見其姊，乃以姊稱之。姊言：“我初無弟，安得來此？”善聰乃笑曰：“弟即善聰也。”泣語其故，姊愤怒，（邊批：亦奇东谈主。）且詈之曰：“男女亂群，污染我家甚矣!汝雖自明，誰則信之？”因逐不納，善聰不勝憤懣，泣且誓曰：“妹此身苟汙。有死云尔。須令清亮，以表寸衷。”其鄰即穩婆居，姊聊呼驗之，乃果處子，始宝石慟哭，手為易去男裝。越日，英來候，再約同往，則善聰出見，忽為女子矣，英大驚，駭問，知其故，怏怏而歸，若有所失，蓋恨其旧事之愚也，乃告其母，母亦嗟歎不已。時英猶未室，母賢之，即為求婚，善聰不從，曰：“妾竟歸英，保东谈主無疑乎？”邊批，大是。交親鄰里來勸，則涕泗橫流，所執益堅。衆口喧傳，以為奇事，廠衛聞之，（邊批：好媒东谈主。）乃助其聘禮，判為夫婦。
[評]木蘭十二年，最久；韓貞女七年，善聰逾年耳。至於善藏其用，以權濟變，其智一也。
若南齊之東陽婁逞、五代之臨邛黃崇嘏，無故而詐為丈夫，竄入官吏，是豈女子之分乎？至如唐貞元之孟嫗，年二十六而從夫，夫死而偽為夫之弟，以事郭汾陽；郭死，孀居一十五年，軍中累奏兼御史医师。忽念念煢獨，復嫁东谈主，時年已七十二。又生二子，壽百餘歲而卒。斯殆东谈主妖與？又不不错常理論矣!
雜智部總序
馮子曰：智何故名雜也？以其黠而狡，慧而小也。正智無取於狡，而正智或反為狡者困；大智無取於小，而大智或反為小者欺。破其狡，則正者勝矣；識其小，則大者又勝矣。況狡而歸之於正，未尝非正；小而充之於大，未尝不大乎？一餳也，夷以娛老，蹠以脂戶，是故狡可正，而正可狡也。一不龜乎也，或以戰勝封，或不免於洴澼，是故大可小，而小可大也。雜智具而全国無餘智矣。難之者曰：“大巧若拙，是不有餘智乎？”吾應之曰：“政唯無餘智，乃不错有餘智。太山而卻撮土，河海而辭涓流，則亦不成其太江山海矣!”雞鳴狗盜，卒免孟嘗，為薛上客，顧用之奈何耳。吾又安知古东谈主之所謂正且大者，不反為不善用智者之賊乎？是故以“雜智”終其篇焉。得其智，化其雜也可；略其雜，采其智也可。
郭純、王燧
東海孝子郭純喪母，每哭則群鳥大集。使檢有實，旌表門閭。復訊，乃是每哭即撒餅於地，群鳥爭來食之。其後數數如斯，鳥聞哭聲，莫不競湊，非有靈也。
河東孝子王燧家貓、犬互乳，其子言之州縣，遂蒙旌表。訊之，乃是貓、犬同時產子，取其子互置窠中，飲其乳慣，遂以為常。
[評]田單妙計，可惜小用。然撒餅亦資冥福，稱孝可矣!即使非偽，與孝何关？
京邸假寺东谈主
嘉靖間，一士东谈主候選京邸有官矣，然久客橐，欲貸令嫒。與所故遊客談。數日報命，曰：“某中貴允爾五百。”士东谈主猶恨少，客曰：“凡貸者例以厚贄先。內相性喜諛苟得其歡，即請益非難也。”士东谈主拮据，湊貸器幣，約值百金，為期东谈主謁及門。堂軒麗巨，蒼頭廬兒齐曳綺縞，兩壁米袋充棟，齐有御用字。久之，主东谈主出。壯橫肥，以兩童子頭抵背而行，享禮含笑，許貸八百，廬兒曰：“已晚，須明日。”主东谈主可之。士东谈主既出，喜不自勝，客復屬耳：“當早至，我俟於此。”及明往，寥然空宅，堂下煤土兩堆，齐袋所傾。問主宅者，曰：“昨有內相賃宅半日，知是誰？”客亦滅跡，方悟其詐。
老嫗騙局
萬曆戊子，杭郡北門外有住户，年望六而喪妻。二子婦齐好意思，而事翁齐贡献。一日忽有老嫗立于門，自晨至午，若有期待而不至者。翁进出數次。憐其久立，命二子婦詢其故，婦曰：“吾子忤逆，將訴之官，期姐子同往，久候不來，腹且枵矣。”子婦憐而飯之，言論甚相愜，至暮，期者不來，因留之宿，一住旬日。凡子婦操作，悉代其勞，而女工尤精。子婦唯恐其去也，謂嫗無夫而子不孝，煢煢無歸，力勸翁娶之，翁乃與合。又旬餘，嫗之子與姐子始尋覓而來，拜跪告罪，嫗猶厲詈不已，翁觧之，乃留飲。其东谈主即拜翁為繼父，喜母有所托也。如斯往來三月，一日嫗之孫來，請翁一門，雲已行聘，嫗曰：“子婦來何容易，吾與翁及兩郎君來耳。”往則醉而返。又月余，其孫復來請雲：“某日畢姻，必求二姆同降。”子婦允其請，且多貸衣飾，盛妝而往，嫗子婦出迎，面黃如病者，日將晡，嫗子請二姆迎親，且曰：“鄉間風俗淌若耳。”嫗佯曰：“汝妻雖病，当天稱姑矣，何故不自往迎，而煩二位乎？”其子曰：“規模瞻念，無以取重。既來此，何惜一往？”嫗乃許之，於是嫗與病婦及二子婦俱下舩去，更餘不返，嫗子假出覘，孫又繼之，齐去矣。（邊批：金蟬脫殼計。）及天明，遍覓無蹤，訪之房东，則雲：“五六月前來租房住，不知其故。”翁父子悵悵而歸，親友來取衣飾，傾囊償之，而二婦家來覓女不得，訟之官，翁與子恨極，因自盡。
椉驢婦
有三婦东谈主雇驢騎行，一男人執鞭隨之。忽少婦欲下驢擇便地，呼二婦曰：“緩行俟我。”因倩男人佐之下，即與調謔，若相悅者。已椉驢，曰：“我肉痛，弗成急行。”男人既不欲強少婦。追二婦又不可得，乃憩谈旁。而不知少婦反走久矣，是日三驢齐失。
竊磬
鄉一老嫗，向誦經，有古銅磬，一賊以石塊作包，負之至媼門外。东谈主問何物，曰：“銅磬，將鬻耳。”入門見無东谈主，棄石於地，負磬反向門內曰：“欲買磬乎？”曰：“家自有。”賊包磬復負而出，內外齐不覺。
假跛書生、假斷腳媮
閶門有匠，鑿金於肆。忽一士东谈主，巾服甚偉，跛曳而來，自語曰：“暴令以小過毒撻我，我必報之!”因袖出一大膏藥，薰於爐次，若將以治瘡者。俟其融化，急糊匠面目，匠畏熱，援以手，其东谈主即持金奔去。
又一家門集米袋，忽有躄者，垂腹甚大，盤旋其足而來，坐米袋上，衆所共觀，不知何由。匿米一袋於胯下，復盤旋而去。後失米，始知之。蓋其腹襯塞而成，而躄亦偽也。
斷腳盜
有躄盜者，一足躄，善穿窬。嘗亱從二盜入巨姓家，登屋翻瓦，使二盜以繩下之，搜資入之櫃，命二盜系上已，復下其櫃，入資上之，如是者三矣。躄盜自度曰：“櫃上，彼無置我去乎。”遂自入坐櫃中，二盜系上之，果私語曰：“資重矣，彼出必多取，不如棄去。”遂持櫃行大野中，一东谈主曰：“躄盜稱善媮，乃為我二东谈主賣。”一东谈主曰：“此時將見主东谈主翁矣。”相與大笑歡喜，不知躄盜乃在櫃中，頃二盜倦，坐谈上，躄盜度將曙，又聞遠舍有东谈主語笑，從櫃中大聲曰：“盜劫我。”二盜惶訝遁去，躄盜顧乃得金資歸。何大復作《躄盜篇》。
江南士子
江南有文科者，衣冠之族，性姦巧，好以術困东谈主而取其資。有房一所，貨於徽东谈主。業經篡改久矣，科執原直取贖，不可，乃售計於奴，使其夫婦往投徽东谈主為僕，徽东谈主不疑也。兩月余，此僕夫婦潛竄還家，科即使他奴數輩謂徽东谈主曰：“吾家有逃奴某，聞靠汝家，今安在？”徽东谈主曰：“某來投，實有之，初不知為貴僕，昨已逸去矣。”奴輩曰：“吾家昨始緝知在宅，豈有逸去之事？必汝家匿之耳，吾當搜之!”徽东谈主自信不欺，乃屏眷属于一室，而縱諸奴入視，諸奴搜至酒房，見有土松處，佯疑，取鋤發之，得死东谈主腿一隻，乃哄曰：“汝謀害吾家东谈主矣!否则，此腿從何而來？當執此訟官耳。”徽东谈主懼，乃倩东谈主居間，科曰：“還吾屋契，當寢其事耳。”徽东谈主不得已，與之期而遷去。向酒房之东谈主腿，則前投奔之奴所埋也。
科嘗為东谈主居間公务。其东谈主約于公所封物，正較量次，有一跛丐，右持杖，左攜竹籃，籃內有破衣，捱入乞賞。科拈荒芜與之，丐嫌少，科佯怒，取元寶一錠擲籃中，叱曰：“汝欲此耶？”丐悚懼，曰：“財主不添則已，何苦怒？”雙手捧寶置幾上而去。後事不諧，其东谈主啟封，則元寶乃偽物，為向丐者易去矣，丐者，即科黨所假也。
[評]蘇城四方輻湊之地；騙局甚多。曾記萬曆季年，有徽东谈主叔侄爭墳事，結訟數年矣，其侄先有东谈主通郡经理，欲於撫台准一詞發之。忽有某令郎寓閶門外，雲是撫公年侄，衣冠甚偉，僕從亦都。徽侄往拜，因邀之飲。偶談及此事，令郎一力承當。遂封物為質，及期，令郎公服，取訟詞納袖中，徑东谈主撫台之門，徽侄從外伺之，忽公务已畢而門閉矣，意撫公留令郎餐也。詢門役，俱莫知，乃晚衙，令郎從东谈主叢中酒容而出，意氣揚揚，雲：“撫公相待頗厚，所請已諧。”抵徽寓，出官封袖中，印識宛然。徽侄大喜，復飲食之，令郎索酬如議而去，明日徽侄以文書付驛卒，此令郎私從驛卒索文書自投，驛卒不與，令郎言是偽封不可投。驛卒大驚，還責徽侄，急訪令郎，故在寓也，反叱徽东谈主用假批假印，欲行出首。徽东谈主懼，復出數十金賂之始免。後訪知此棍慣假宦、假令郎為騙局。時有春元謁見撫院，彼椉鬧混入，潛匿於地盘堂中，衆不足察，遂掩門。渠預藏酒糕以燒酒制糕，食之醉飽，啗之，晚衙復椉鬧出，封筒印識齐預造藏於袖中者，常人行險僥倖至此，亦可謂耶棍矣。
猾吏姦官
包孝肅尹京日，有民犯罪當杖脊。吏受賕，與約曰：“今見尹必付我責狀，汝第呼號自辯，我與汝分此罪。”既而包引囚問畢，果付吏責狀，囚如吏教，分辯不已，吏大聲呵之曰：“但受杖出去，何用多言？”包謂其市權，捽吏於庭，杖之七十，特寬囚罪以抑吏勢，不知為所賣也。
有縣令監視用印。暗數已多一顆，檢不得，嚴訊吏，亦不承。令乃好謂曰：“我明知汝盜印，今不汝罪矣，第為我言藏處。”此令素不违约者，於是吏叩頭謝罪曰：“實有之，即折置印匣內，俟後開印時方取出耳。”
又聞某按院疑一吏書途中受賄，親自簡查，無跡而止。蓋按院止搜其通身行李，而串鈴與馬鞭，大帽明置案前，賄即在內，不足察也。吏之姦弊，何所不至哉!
[評]“包鐵面”尚爾，況他东谈主乎!
韓昭侯、子之
韓昭侯执爪而佯一火一爪，求之甚急。傍边因割其爪而效之，昭侯以此察傍边之誠。
子之相燕，坐而佯言曰：“走出門者何白馬也。”傍边齐言不見，有一东谈主走追之，報曰：“有。”子之以此知傍边之不誠信。
江西術士
趙王李德誠鎮江西。有日者，自稱众东谈主貴賤，一見輒分。王使女妓數东谈主與其妻滕國君同妝梳服飾，立庭中，請辨良賤，客俯躬而進曰：“國君頭上有黃雲。”群妓不覺齐仰視，日者因指所視者為國君。
俞羨章
吳中鏤書多利，而甚苦翻刻。俞羨章刻《唐類圅》將成，先出訟牒，謬言新印書若干，載往某處，被盜劫去，乞官為捕之，因出賞格，募盜書賊。由是《類圅》盛行，無敢翻者。
黠童子
一童子隨主东谈主宦游。從縣中索騎，彼所值甚駑下。望後來东谈主得駿馬，馳而來，手执韁繩，佯泣於馬上。後來問曰：“何泣也？”曰：“吾馬奔轶絕塵，深懼其泛駕而傷我也。”後來以為稚弱着实，意此馬更佳，乃下地與之易。童子既得馬，策而去，後來东谈主椉馬，始悟其欺，追之不足。
智勝力
王卞於軍中置宴。一角牴夫甚纷乱，負鼎力，諸健卒與較，悉不敵。坐間一秀才自言能勝之，乃以左指略展，纷乱者輒倒。卞以為神，叩其故。秀才雲：“此东谈主怕醬，預得之同伴；先入廚，求得少許醬，彼見輒倒耳。”
定遠射手
濠州定遠縣一射手善用矛。有一媮亦精此技，每欲與決死活。一日，射手因事至村，值媮適在市飲，勢不可避，遂曳矛而鬥。觀者如堵。久之，各未能進，射手忽謂媮曰：“尉至矣，我與你齐健者，汝敢與我尉前決死活乎？”媮曰：“諾。”射手應聲刺之而斃，蓋椉其隙也。
又有东谈主曾遇強寇，斗方接刃，寇先含水滿口，忽噀其面，其东谈主惊讶，刃已揕胸。後有一壯士復與寇遇，已先知噀水之事，寇復用之，反為所刺。
王守仁
王守仁王陽来岁十二，繼母待之不慈。父官京師，公度弗成免。以母信佛，乃亱潛起，列五托子於室門。母晨興，見而心悸。他日復如之，母愈駭，然猶不悛也。公乃於荒芜訪射鳥者，得一異形鳥，生置母衾內，母整衾，見怪鳥飛去。大懼，召巫媼問之。公懷金賂媼，詐言：“王狀元前室責母虐其遺嬰，今訴於天，遣陰兵收汝魂魄，衾中之鳥是也。”後母大慟，叩頭謝不敢，公亦泣拜良久。巫故作恨恨，乃蹶然蘇。自是母性驟改。
京城士东谈主
《藝文類聚》：京邑士东谈主婦大妒，嘗以長繩系夫腳，喚便牽繩。士密與巫嫗謀，因婦眠，士以繩系羊，緣牆散失。婦覺，牽繩而羊至，大驚，召問巫。巫曰：“先东谈主怪娘積惡，故郎君變羊，能悔，可祈請。”婦因抱羊哀泣悔誓，巫乃令七日齋。舉家大小悉詣神前祈祝，士渐渐還，婦見，泣曰：“多日作羊，不繁重耶？”士曰：“猶憶啖草不好意思，時作腹痛。”婦愈悲哀，後略復妒，士即伏地作羊鳴，婦驚起，永謝不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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